第42章

  “你向来是个不长记性的,这我知道。但今天你给我竖长了耳朵听清楚,今日之事你要再犯,或是胆敢在外面胡说半句,别说是你的命,就是诛了你们叶家满门,也是不为过的。”
  成王败寇,已经不是党争这么简单了。
  叶绥哪听过这种话,霎时白了脸,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只连连点头。
  隔着九叠云锦中间的镂空花纹望去,李怀远双眼腥红,脸色比黑夜还要阴沉,沈今禾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
  此刻心中对叶绥真是万分愧疚,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被李怀远诓到书房又写又画,又被自己诓到寻芳阁去打掩护,一点好处没捞着不说,现在还要承受李怀远的无名怒火。
  虽说此事没有暴露,可她明晃晃就是世子府的人,即便是私自行动,可一旦出事,李怀远绝逃脱不了干系,故而他气成这样也很正常。
  “世子息怒,此事与叶小公子无关,他是被我威逼利诱才帮我办事的。”
  李怀远死死地盯着眼前之人,半晌才咬着牙道:“你好大的能耐。”
  “个中细节我会和您一一讲明,叶公子年幼,您就别吓他了,他绝不会泄露我去寻芳阁一事。”
  叶绥拼命点头,就差给李怀远跪地起誓了。
  也许连沈今禾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与李怀远大半年的朝夕相处中,她的胆子逐渐越来越大,一次一次去探他的下限,却好像知道李怀远永远不会拿她怎么样似的。
  李怀远被这两个人气得不轻,长长地缓了一口气:“今日之事,错不在于是否酿成了不可挽回的大祸,而在于你们没有意识到此事有多凶险,但凡当中出一点差错,你们俩,我一个也保不住!”
  又看向叶绥道:“朝中之事我就不与你多说了,你要是有心,回去跟你爹打听打听崔相在朝野的行径,就知道自己今日此举有多蠢顿。”
  “行了,回去吧,剩下的事我来料理,近日不要再去寻芳阁了。”
  沈今禾知道他说的“剩下的事”,应该是指料理今夜在寻芳阁她和叶绥的破绽,还有留下的蛛丝马迹。
  须臾云散众星出,偌大的屋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
  “过来。”
  榻上传来冷冷的声音,沈今禾眼观鼻鼻观心地走过去,脱了鞋,又与他对坐在榻中央。
  李怀远一直闭着眼,眉峰紧蹙,神色冷峻,似乎因盛怒而有些呼吸不畅。
  忽而想起那次被安乐鞭笞后她随意议论朝堂的话,当时他都没有这般吃人的模样。遂张了张口,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只是软烟罗纱帐一放下,这样干坐着便显得颇为尴尬了,沈今禾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嗫嚅道:
  “世子,您别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别叫我世子,我不是世子,我说的话对你来说就是狗屁!”
  “不是狗屁,是圭臬。”
  他重重了换了好几口气:“圭臬?那你今日的行为算什么?”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
  “放屁。”李怀远背过身去,完全不想看见她,“谁让你分忧了,忧是你这么分的吗?沈今禾,你不要太自以为是!”
  “以为自己读了两天圣贤书,会两招三脚猫的功夫,就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了?”
  沈今禾忍不住用手指掏了掏左耳,李怀远在外面向来都是进退有度、不怒自威的,像今日这样直接化作炮仗噼里啪啦地响,她还真是是头一次见。
  但炮仗总归是比冰封三尺的寒潭要好许多,于是换了个姿势,双手搭在他的膝盖上,轻柔地按压着。
  “世子教训的是,奴婢确实不该高估自己,更不该瞒着您。”
  他转过身将她打量了一圈,嫌弃道:“都脱了奴籍了还奴什么婢,身上穿的什么破烂玩意,跟个小厮似的。”
  沈今禾低头一看,这才回想起来,叶绥在寻芳阁让她换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就被李怀远逮住了。
  不过这身衣服崭新崭新的,还是头一次穿,哪里像破烂了。
  但她这会儿哪敢触李怀远的霉头,边帮他疏通腿部经络,边笑盈盈道:“就算是小厮,那也是您的小厮。”
  烛台忽明忽暗,昏黄的光映在他脸上,那一抹愠怒终是淡了下去。
  李怀远盯了会儿她手腕上划伤的小口子,语气软了下来,“怎么弄的?”
  “大约是想要翻窗出来时,焦急之中刮到了哪里。”其实他不说沈今禾压根都没注意到这个么小口子,已经不流血了,也不疼,就是红红的看着渗人而已。
  他深邃的眉眼间拧起一道竖纹,也没说什么,而是径直下了榻,在柜里和案几的匣盒里来回翻找,须臾,手里拿着个白瓷瓶子走向桌案边,示意她过来。
  看着他小心翼翼给自己涂抹药膏的动作,沈今禾有些不自在,只能转移注意力。
  “世子,那个账本我看见了。”
  第21章 突如其来的爆炸声
  寻芳阁窗台里藏的那本册子,里面记录着皇后一党受贿、暗地交易、私设盐庄等一应情况,经过系统刚才的排查,已经将所有涉事官员的名单提取了出来。
  羽睫微眨,李怀远手上的动作一顿,叹了口气道:“原本我是该高兴的,可你如此行事,我又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沈今禾知道他还在气自己急功冒进,拿整个世子府冒险,连忙道:“这是天大的喜事,您该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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