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这可如何是好……
  蒋菁媱的事还悬在心头,犹如一把随时会落下的铡刀。瞿广将军的事也没查明白,良馀贱籍四个字如魔刹般将她围困,那个被李怀远点燃的光亮仿佛遥不可期。
  她深知如今异姓王处境不易,若自己真与李怀远成了亲,他日若身世败露,整个凌王府的身家性命可就在永昌帝一念之间了。
  可有时候她也在想,是不是再勇敢一些,她这一方贫瘠的天地,也会有容纳春日万象的一天。
  ……
  枝上柳初芽,杏初花,到了上巳节这日。
  几只杜鹃在枝头嬉戏,发出叽叽喳喳的鸟鸣声。用过午膳,沈今禾在后院通往中庭的长廊中踱步消食,远远看见一众人正在重檐亭中忙忙碌碌。
  走近一看,原来是在扎天灯。
  地上散着许多竹篾,叶绥正学着老管家的手势制作方架,“今禾,你要不要也做一个,听说天灯亲自做的许愿才灵验呢。”
  沈今禾对这些小玩意儿不太感兴趣,边帮荷华固定住要在架子上糊的纸,边回:“怎么你们都信这个?”
  再一看旁边七八个女使,陵光,连同系统,都在手忙脚乱地扎方架,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什么天灯作坊。
  荷华笑道:“什么信不信,过节就是图个热闹么。”
  她生来手巧,已经做完了第二个。沈今禾看着荷华手里的大红灯笼,深觉她近日是跟着叶绥和系统混久了,人也没以前端着了,说话做事也都俏皮了几分。
  真是令人欣慰。
  沈今禾无所事事地巡视了一圈,目光落在系统身上,她今日恰巧是女儿相,一大早就来了王府。
  “你不去后院练功吗?”
  “不去。待会儿我要同他们一起去梅溪折柳枝呢,说是可以去灾去厄什么的。”
  还真是什么热闹都爱凑。
  “你昨天不是还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每日勤加练功么?”
  “哎呀,你都有休沐日,我总不能真的一天都不歇吧,我又不是骡子不是马。”
  “……”
  叶绥道:“对哦,今日就是休沐,今禾你要不和我们一起去梅溪吧?”
  沈今禾顿了顿,想到还有些公务没处理完,便道:“我就不去了,你替我操心好我侄女,别让她往河里跑。”
  叶绥还想再劝几句,一抬头,正好看见王妃从前厅的拱门走了进来。
  王妃人未近声先至,“老衢,你可见着怀远了?跑哪去了这是。”
  衢官家停下手里的活计,微微颔首:“回王妃,世子一大早就出门了,走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两个天灯,让人套了马车朝城外去了。”
  王妃一愣:“难道去圭峰了?”
  又道:“怪事,他向来不喜人多的地方,今日这是怎么了?哎,每年上巳节就数圭峰人最多,难不成他这是去卖天灯了?”
  “不会不会。”叶绥摆摆手,“往好处想,他有可能只是去出家了。”
  “……”这是哪门子的好处。
  见众人都盯着他,叶绥忙不迭解释:“我的意思是,他有可能只是假装去出家,以此来反抗王爷的压迫,就像我之前对我爹的那样。”
  “什么意思?”
  “是这样。我昨日路过王府祠堂时,听见里面吵得十分凶狠,好像是凌安王和小叔在为一个什么人争执,王爷说百余年前的旧事还翻出来做什么,人早就死了,说不定都已经投胎了好几世了,世子说百年也好千年也罢,不能因为要保全自己的一点名声就放弃追求真相,何况这真相还关乎着不知道多少人的命运。”
  “然后呢?”
  “嗯……小叔说王爷只求苟全性命,不求心中大义,王爷骂他不肖子……”叶绥缩了缩脖子,小声道。
  “哦。”王妃一副没什么所谓的神情,“这没什么的,他们俩经常这样吵,你放心,怀远脸皮厚,绝不会出家。”
  叶绥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一众人又重新兴高采烈地拾起自己的天灯,拿在手里准备出门。
  王妃跟在他们后面嘱咐,“府里请了戏班子酉时演出,还有云裳坊的舞姬呢,你们可别玩疯了太晚回来。”
  叶绥跟系统早跑没影了,只荷华回身笑着应答:“知道了,王妃。”
  枝头那几只杜鹃不知什么时候飞走了,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长长的廊庑空无一人,沈今禾边往院里走,边忍不住去想方才叶绥说的事。
  约莫是李怀远为着瞿广的事又找凌安王了,所以才会大吵一架。
  她一颗心揪着不上不下的,做事也专注不起来,用了近两个时辰才把余留下来的事做完。屋里有些闷,沈今禾随便拣了本书拿到亭中去看。
  刚翻开没读几行,注意力就转移到池塘的两只游鱼上。那两只鱼正藏在一片藻荇下,蠢蠢地互啄对方的尾巴。
  沈今禾以往看书时都是越看心气越静,今日却难得的有几分烦躁,她合上书攀折了一枝柳条,开始一片一片地扯掉上面的叶子。
  “去,不去,去,不去,去……”
  还没扯到一半,突然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从远处走来。
  “周大哥!”沈今禾扔了柳条站起身子,有些惊喜:“你怎么会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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