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十五鞭,鞭鞭到肉,最后一鞭尤为沉重,时序政背后衣衫破裂,鲜血渗出,此乃警示,提醒他日后行事需谨慎,不可鲁莽。
  时序政咬牙忍住,没让自己再发出声音,只是额头冷汗不断的渗出。
  待裴书臣收鞭,方缓缓起身,复跪,行弟子大礼,声音沙哑:
  “政儿不肖,累及师父挂念,谢师父教诲。”
  这便是最标准的流程,惩罚之时,裴书臣从不说半句多余的话;自然受罚者,也不能有多余的话。
  受罚之后,便是该谢的谢,该认的错也认。
  像季祈永那般,边训边罚的时候,基本不可能。
  秋庭桉还是偏疼季祈永的……
  “静思己过。”裴书臣放下鞭子,只说了四个字,便离开书房。
  裴书臣的规矩,说难熬也难熬,说简单也简单。
  罚后,反省好了,不会缺着对你的疼爱,但受罚之间,别想要什么好脸色。
  第139章 对你而言,我算什么呢?
  时序政身子骨倒不错,跪了半夜,裴书臣进来的时候,正昏昏欲睡……
  跟儿时罚跪祠堂一般,一点定力也没有,半分跪不住。
  裴书臣轻叹一声,时序政耳力极好,听见了,却只当做没听见,打着瞌睡。
  反正裴书臣会来抱他回去,再不济……从前季昌宁也会,早早等着受罚时间一过,便入门将他抱回。
  但这次……
  “师父老了,抱不动你了。”裴书臣走近揉了揉时序政的一头白发,“自己起来吧。”
  此言一出,时序政心头竟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
  时序政撇撇嘴,抱住裴书臣的腿,往他怀里钻。
  “您不愿抱我,便说不愿,何苦说这些丧气话。”
  时序政分明知道,裴书臣是最疼他的,怎会不愿抱他,这话说出来,分明就是孩子闹脾气一般。
  裴书臣见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轻拍其背,戏谑道:“宫中一行,倒将你孩子气养得更甚了。”
  “他如何会惯我,刚醒便要赶我走,我便将寝宫拆了,送给他做个纪念。”
  时序政直气壮,一点没把事情的责任放在自己身上。
  裴书臣轻笑着,却没有说话,静静听着时序政倾诉。
  时序政埋首片刻,又抬起脸,露出丝担忧:“您如何处置永儿?他还小……您……”
  “你们像他这般大的年纪时,便已肩扛重任,步入朝堂。”
  裴书臣一句话便噎住了时序政,他只得闭口,沉默良久,才问道:“那您要将他送回宫里吗?”
  裴书臣抬眸,看向窗外满月,一时无言……
  晨光熹微,温柔地拂过尘世间万物,裴书臣轻启门扉,步入这清宁的晨曦之中。
  回眸处,季祈永犹自跪于昨宵之地,身形未动分毫,宛如一尊静默的雕像。
  唯余泪痕斑驳,诉说着夜的漫长与心的煎熬。
  感知到那熟悉的身影渐近,季祈永的身躯不禁微微一颤,似寒风中的落叶,摇曳生姿却难掩其脆弱。
  裴书臣缓缓行至其旁,蹲下身子,目光深邃而复杂,轻轻吐语:
  “起身吧,时辰不早,刑场之事尚待你监守。”
  季祈永闻声抬头,对上裴书臣那看似淡漠实则深邃的眼眸,心头一紧。
  随即咬紧牙关,强忍双膝之痛,缓缓站起,低垂的眼帘,掩不住其内心的惶恐与不安,只低低应了声:“是——”
  起身之际,膝骨早已麻木无知,然他硬是一声未吭,将所有的苦楚深埋心底。
  裴书臣目光淡淡扫过,心中虽有波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冷声催促:
  “速速前行,莫再耽搁。”
  季祈永深知此次过错难以挽回,却仍抱有一丝奢望,他鼓起勇气,声音微颤:
  “翁翁……我……我知错,您可不可以不赶我走,受多重的罚,我都愿意的。”
  【师父,宁儿知错,甘愿受重罚,您可不可以,别不要我……】
  一模一样的话,曾经也在季昌宁的口中出现过。
  裴书臣脚步一顿,但是并没有转过身,只是顿了几秒,接着大步向前,语气冷漠:
  “既入吾门,须得严守吾之教诲,手不应释事而神游太虚,此等行径,已悖我门规矣。”
  裴书臣语毕,背影渐远,融于晨光之中。
  季祈永愣了一下,入吾门……意思是……翁翁没有不要他。
  看着裴书臣越走越远的背影,顾不得膝盖疼,连忙追了上去,赶赴刑场。
  可真到了刑场,却见裴书臣亲自坐在那监斩之位,神色冷峻。
  翁翁亲自替他监斩,这是不是……是不是说明……
  翁翁还是愿意原谅他的。
  但不等季祈永有半分心安,周遭黎民百姓的哭声,便在耳边不绝于耳。
  一声声唤着“利大人”、“求大人饶命”……
  季祈永的心头一惊,只觉得那些哭声像刀子一般割在耳朵里,生生作疼,却又有种刺入心底的感觉。
  台上,利恩将形容狼狈,发乱如蓬,血染衣襟,四肢皆被镣铐束缚,生命之火似已燃至尽头。
  台下,百姓跪伏如潮,声声恳求,乞求饶过利恩将一命:
  “利大人啊!”
  “请您高抬贵手,饶他一命吧!”
  ……
  裴书臣的眸光落在这片血色中,冷然道:“时辰已到——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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