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淋雨季 第83节

  可没想到,话匣子一旦打开,便没有之前那么的无趣了。
  胡丽是一个稍微有点幽默的人,会讲八卦与笑话。
  尽管这笑话有点儿冷,可她脸上真切的笑容,很轻易地就能感染到身边的人。
  有她的陪伴,心情也的确好了许多。
  聊的内容很散,天南海北地聊着,有什么说什么。
  闲聊中,胡丽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其实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入选的。公司里,比我优秀有经验的人有很多。岑女士给了很多工资,当时大家挤破脑袋都想过来。我虽然也想,但没抱太大希望。”
  很真诚地笑了,笑容中还带点羞涩,“没成想,竟然还真的被选中了。不过,一直也没好意思问。”
  “大概是比较合眼缘吧。”周颂宜想了会又道,“这种事情,说不准的。全凭个人感觉。”
  “不知不觉找你聊了这么久,不会觉得我烦吧?”
  “怎么会呢,都是我应该做的。”胡丽赶忙摆手。抬头看了眼时间,“呀!不早了。这都快十点半了,您赶快休息吧。”
  “还早呢。”
  周颂宜抬眼,看着墙壁上的挂钟,“以前上班的时候,这个时间点于我而言,算早的了。一般都是十一点多,或者转钟的时候。现在这个时间点,有点困意,但是睡不着。”
  “可能是下午睡够了吧。”
  “年轻人,可不能总熬夜,会熬坏身体的。”胡丽不赞同道,“身体是本钱,一定要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
  她又郑重地重复一遍,“一定要注意身体。”
  周颂宜被她一板一眼的模样逗笑,也不愿对方为难,“好吧。”
  “最近有点烦。”
  “放首纯音乐听听吧,兴许我听着听着就会睡着了。”
  *
  熄了灯,舒缓的音乐在耳边流淌,周颂宜躺在床上,眼神一片清明。
  暗夜里,她仰面盯着天花板,却摸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思绪放空,肉身仅仅只是一具躯壳。没有思维,机械地操控着神经。
  这件房子,是医院最好的vip病房。视野开阔,空气流通畅。
  除了床位,家具一应齐全,更像是小型而温馨的家。
  转了钟,胡丽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天也睡了,万家灯火沉眠。
  周颂宜也不知道自己盯着窗外看了多久。
  看得眼睛都酸涩了,她才转了转眼球,慢慢闭上眼睛。
  可惜,睡得并不安稳。
  像是陷入一场深海般的噩梦,伸手不见五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不断地下沉、再下沉。
  水一寸寸没过嘴巴、鼻腔、眼睛,直至将她溺死在这深海中。
  她才恍然惊醒,可却怎么都撑不开眼皮。
  整个人冷汗涟涟,嘴唇发抖,牙齿磕碰在一起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她不断地挣扎,嘴唇近乎发出呓语。
  忽而,鼻腔嗅到一股类似雨后的森林的气味。
  极淡,却熟悉。
  下一秒,额头覆上一只手掌。
  有人隔着被子,轻轻拍着她的胸脯,像是婴儿哄睡般的。
  慢慢的、奇迹般的,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片刻后,唇间传来一阵痒意,原本干裂起皮的嘴唇,变得湿润起来。
  像是有人不断地用蘸水的棉签棒扫过唇瓣。
  动作很轻。
  她能感觉,却睁不开眼。
  意识像是泡在水里,温热的,让人不断地沉溺,四肢变得绵软无力。
  天快亮时。
  周颂宜猛得惊醒,动作幅度过大,牵扯到腹部的伤口。
  抽痛抽痛的。一瞬间,后背爬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最近,北京的天很干。
  窗外风声呼呼,周围静悄悄的,如果不是抬手触上唇瓣,感知到的一片润泽。
  那么,她真的要以为这是一场几近真实的梦了。
  *
  流产前三天,还需卧床休养,不能随意下地走动。
  只是这种情况,是依照个人体质而异的。
  也有流产后一小时左右,身体状况良好时可以在医师的指导下下床活动的。
  不过,岑佩茹担心周颂宜的身体,显然并不认可这种做法。
  周颂宜躺着觉得难受得很,时间像是过得很慢很慢,每一秒都变得难挨。
  她说:“我想下去转转。”
  “还是再调养一天。不过要是实在待不住,想要下床的话,我待会去问问医生。”
  胡丽走上前替周颂宜将床位调高,以此来让她的上半身能够抬起幅度。
  视野不再拘泥于那一小块地方,变得宽阔。
  毕竟身体难受,人也遭罪。
  调整好幅度后,柔声询问:“这样可以吗?”
  “谢谢。”
  “不客气,这都是我的职责所在。”
  “我想吃点东西,”周颂宜支起上半身,突然对眼前人道,“你能替我去买点粥吗?”
  “当然可以。”胡丽眼神一喜,“你想吃什么?或者我都买过来尝一尝?”
  岑佩茹那天晚上送完晚饭,见她吃了几口,还以为情况会有所好转,结果还是在原地踏步。
  营养师变着花地制作餐食,虽知道对方也是好心,可她却是食欲不振。
  即便再好看、美味,也只是尝了几口,便不再动筷子了。
  胡丽看在眼里,也是着急得很。此刻,难得主动开口要吃东西,自然是竭力满足。
  -
  盯着胡丽离开的背影,周颂宜收回视线,盯着雪白的天花板。
  半晌后,她启唇:“进来吧。”
  沉默一瞬,门锁被人拧动,房门被推开。
  她闭了下眼睛,睁开时,特地没将视线瞥过去。
  很轻声,“你都知道了。”
  “是。”
  周颂宜的脸压在枕头上,笑了下,“孩子没了。”
  良久的沉默过后,她慢慢转过脸。
  从婚礼到医院,明明只是隔了几天,却像是过了许久。
  大概是见过了周自珩,原本干净、英俊的皮囊,此刻添了不少伤口。
  不知道在这儿待了多久,脸上的伤痕没有及时消肿,此刻青一块紫一块的。
  昂贵的衣料外套,此刻也皱巴巴的。下颌上,冒出了一层青色的胡茬。
  狼狈至极。
  靳晏礼看着眼前人。明明见面之前,还是一副笑颜如花的模样,就算刻意冷淡,也只会让人觉得有生气。
  此刻躺在雪白的床铺,消瘦的身体罩在肥大的病号服里。
  疲惫、像是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
  他抿着唇,想说些什么。
  喉间却干涩无比,什么字都挤不出来,安慰的话怎么也吐不出来。
  垂着头,连直视她眼睛的勇气都没有。
  “其实,我原本也没打算留下他的。”周颂宜话说得很慢,“现在没了,也挺好的。”
  靳晏礼抬起头颅看她。
  如果放在从前,他听到这些话,情绪必然会变得失控,不断地诘问于她。
  毕竟,他曾私心地想要通过一个孩子,来将她的余生和自己捆绑在一起。
  此刻,看着她失了气色地躺在病床上。
  想起三日前的那个雨夜,整颗心瞬间被揪起,不断地下坠、再下坠。
  他整个人灰败极了,讷讷地言:“我知道。”
  “好了,要是没什么事,你就离开吧。”她闭着眼睛,不想见他,“这里有专业的护工,你夜里也不用来我这儿。回去吧。”
  靳晏礼知道她话里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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