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抱着酒坛子爽朗笑看笛照月:我们第一次见面不也这样?
  笛照月应是想到什么,怀念一笑,对曲庭槐似乎十分无奈:是啊,你就是这样的人。
  曲庭槐好像有点醉了,晃了晃脑袋:我这样不好吗?
  院中虫鸣静了,清风拂过,酒香氤氲。
  笛照月声音很轻,但连屋顶上的人都能听得见。
  你这样,很好。他说。
  两人饮酒到大半夜,各自回了屋,顾江雪朝楼映台比了个手势,二人悄无声息跃下屋顶,往回走。
  容谨和顾迟也下来。
  他们住的院子就在顾江雪楼映台隔壁,所以不管愿不愿意,他们都得顺路。
  四个人走出两条道,泾渭分明。
  顾江雪抬头看了看劫境的天,漆黑宁静,虽然不知外面过了多久,但应当还是白天,他有只纸鹤停在城门口,暂时没见外面的人找进来。
  可以再等等,顾江雪道,等到劫境内今晚过去,某些事就能确定了。
  楼映台颔首。
  曲庭槐十有八九就是造出劫境的祟了,不过飞花城里还有古怪处,所以楼映台也赞同等一等。
  容谨遥遥听到他俩的话,转头跟顾迟好声好气商量,顾迟虽臭着脸,到底也答应了。
  曲庭槐的身份太棘手,不答应不行,他是以顾家少主身份来飞花城祭英魂的,事最好办得漂漂亮亮。
  好教外人知道,顾家的真少主也是有本事的。
  走到各自院门口,顾江雪仿佛不经意朝隔壁院子瞥了眼。
  他看到三个弟子接了护卫任务,分列在院外。
  那么巧,就是他正想找的三个熟人。
  两个院子的距离没有超出百丈,这机会给的,他不去敲门好像都不合适。
  可顾江雪面上表情毫无变化,像是什么也没想。
  和楼映台进了院子,两人的客房相邻,顾江雪主动道:我守前半夜,后半夜找你换。
  楼映台:好。
  顾江雪摆摆手:那你好好休息。
  他施施然回屋,关上门后饶有兴致打量屋子里的布置。
  客房很宽敞,分里外间,外间一张墙上挂了个傩面和一身缀着银铃的巫服,用于装饰。
  傩面辟邪,形制往往做的奇诡,可以说威严,也可以说狰狞,鬼气森森。
  顾江雪不觉害怕,抬手拨了拨巫服上的小铃铛,银铃无声,得注入灵力才会发出响动。
  他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拨弄银铃,百无聊赖打发时间。
  玉指铃铛晃啊晃,时间一点点流逝。
  不知铃铛晃了多久后,顾江雪悄悄去隔壁屋子,从没关严实的窗户缝往里瞧。
  楼映台正在榻上打坐,气息平稳。
  顾江雪收回视线,无声走开。
  他将那张傩面顺手取来,扣在了自己脸上。
  巫服上的小银铃轻动,顾江雪消失不见。
  *
  三个顾家弟子站在院外不同位置,夜色看似平和,但只要一想到这里是劫境,所有阴影就立刻瘆得慌。
  四周一片寂静,孤身在其中,心里的恐惧很容易在无边的沉默中被放大,像钝刀子割肉,一点点压迫神经。
  其中一个弟子本来算是胆大的,但静着静着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一股凉意沿着他的脚底莫名直窜脑门儿。
  弟子一惊,握紧剑柄倏地转身。
  身后树影婆娑,什么也没有。
  他紧张地咽了咽嗓子,试探着往前迈了一步。
  没事等等,地面的影子是不是拉长了?
  他正要仔细去看,可就在他凝神的瞬间,一个恐怖的鬼面凭空惊现,逼近他满眼,离他鼻尖不过三寸!
  弟子心脏吓得骤停!
  他一声惊叫卡在喉中,来不及发出半个音,就被狠狠掐住了脖子,那手白皙如玉,寒冷似冰,贴在活人温热的脖颈上,毛骨悚然。
  弟子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受制,浑身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
  他双目圆睁,惊骇万分:救命!
  那鬼面人却不急着杀他,身上披着件巫服,铃铛晃了晃,鬼面人偏偏头,似乎低低笑了一声。
  空灵如厉鬼幽魂的声音从面具底下飘出来,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不急,还有两个,我带你找他们。
  无边的胆寒顺着这句轻柔的话爬满了弟子四肢百骸。
  他听到鬼面人说
  我们一个一个来。
  第12章 他是为了救你,才落了寒症
  今夜有在顾迟院外巡逻的三个弟子,此刻整整齐齐被掼在了地上。
  三人鼻青面肿狼狈不已,身上哪儿都疼。
  青铜傩面獠牙森森,鬼面人透过漆黑孔洞沉默地注视着他们,宛若盯着匍匐在地上的蝼蚁。
  威严的傩面成了厉鬼,可怖可惧。
  他们动不得,喊不出。
  鬼面人随手扯起其中一人的头发,将他头朝下往地上一砸。
  砰砰两声,那人被砸得眼冒金星头晕目眩,嘴里和着血腥味和作呕的泥土味,嗓子眼里憋出呜呜声响。
  沾了泥,血和涕泪横流,污秽不堪。
  脏死了。
  那人仿佛嫌弃般地丢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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