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曲庭槐救了那么多人,他凭什么要经受这样的苦!
  笛照月眼中恨意通红得能滴血:我恨不得杀了他们,但又想连家绝不止四个人如此,就留着他们作饵,如今也好,连家全族都该还债,一个也别想跑!
  连雾没有再看他,他在昏黄的烛火中疲惫地仰头,似乎想去看看神像:我最初是反对,可有时候我也忍不住想,连家就真的错了吗?我爷爷叔父为飞花城舍命,他们除了名声,还留下了什么,连家这么艰难,也只是给自己找条活着的路而已!
  连雾说着说着,仿佛把自己说动了,失焦的眸子映着被吊在半空的连家弟子惨状,他渐渐蔓延癫狂:没错,我们没
  啪!
  一声脆响打断了连雾癫乱的话,顾江雪的手重重落下,毫不留情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力道很大,打得连雾眼冒金星双耳嗡鸣,目眩间竟不知今夕何夕。
  顾江雪一张脸无悲无喜,在这一刻,竟比庙宇中的神像还令人不敢逼视,他揪住连雾的领口,直接扯断了绳索,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顾江雪声音没有温度:你真这么想?
  连雾头晕目眩,艰难张口:我
  顾江雪将他提到笛照月跟前,摁着他的脑袋逼他看向笛照月:看着,听着。
  顾江雪问笛照月:这里四个连家弟子,你就算想把他们当诱饵,大可以只留一个,其余都杀了,你为什么没有?
  笛照月眼中的恨意在这句话中褪去,红着的眼睛被悲伤尽数占据,他嘴唇微微开阖好几次,都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连雾愣愣地看着他。
  他为救人舍了命。笛照月双肩委顿,字字泣声,我怎么能让血污了他安眠的地方啊!
  顾江雪松开手,连雾就这么滑落,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宛如没了魂的躯壳,顾江雪的声音从他头顶而来:听清楚了?
  岁月磋磨,有人历经百难,初心不负,可有人不仅碎了骨,还碎了心,从此走上不归路,再也找不到来处。
  你若真觉得没错,不会藏路引,不会劝,何必这种时候破罐子破摔,真骗得了你自己?顾江雪声如落雪,冷,却让人清醒,连家错了就是错了,你是家主,要带着连家一起承了因果报应,当然,除非你能放着连家不管。
  放着连家不管
  他不能。
  人活在世上,总是会被不同的东西牵绊,连家给他的不止有负担,那一个个活生生的亲眷,长辈的回护、兄弟姊妹的玩闹,也是他的慰藉。
  是他的家。
  连雾跪坐在地,已是泪流满面。
  他嘴唇嗫嚅。
  良久后,连雾躬身,抬不起的头砸到地上,嗓子里溢出一句沙哑的音:对不起
  烛火微动,生灵的悲苦落在地上,神庙的微光也驱不散沉沉阴霾。
  顾江雪和楼映台对视,皆无言,先抬手把四个半死不活的连家弟子放了下来。
  笛照月不杀他们,他们就得活着受罚。
  仙门中的事,众人大多相信秉公执道的奉神司,楼映台问笛照月:要连家交予奉神司处置?
  笛照月还陷在心绪潮涌中没出来,只无言颔首。
  顾江雪看着笛照月,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世事无常。
  他们本想等笛照月先缓缓,岂料下一瞬,神庙忽然猛地震颤起来。
  地动山摇,天穹振声。
  顾江雪和楼映台登时一凛,立刻用灵力拉了庙宇内所有人出去。
  刚踏出门楣,远方就有祟气拔地而起,石破天惊。
  是城主府的方向。
  顾江雪愕然:曲城主?
  失控了?
  笛照月茫然抬首,愣愣地看向那将天地翻搅的黑雾,顾江雪忽然意识到什么,抬手结印。
  他眼中绽出金色莲花的虚影,天地万象,法眼洞开!
  连家这样的小修,一家子没人能开法眼,而大多修士开法眼都会消耗不少精力灵力,也不能随便用。
  唯有顾江雪是天生法眼,想开就能开,
  法眼也有不同,顾江雪眸中生莲,灼华含光,月白罗裳笼着玉魂雪魄,恍惚间,他竟比身后泥做的雕塑更像神明。
  笛照月没有抵挡法眼的修为和法器,顾江雪很快在他身上找到了想找的东西:一个正在消散的祟印。
  顾江雪眼中的金莲轻轻敛去。
  方才的话,曲城主应当都听见了。顾江雪说。
  他知道了真相。
  故里繁华,飞花城大梦一场,曲庭槐要醒了。
  第15章 楼映台揽住顾江雪的腰,毫不
  曲庭槐其实隐约察觉了自己不对劲,也觉得笛照月有什么瞒着他。
  所以笛照月在深夜出去的时候,曲庭槐偷偷在他身上留了个印。
  在他眼里,自己用的是灵力,但殊不知,其实是祟气。
  祟印将庙宇里的对话传了过来,将所有线索一串,惊雷劈入脑海。
  谁变成祟了我吗?
  曲庭槐茫然。
  城主府祟气冲天,狂风四起搅动风云,黑雾凝成的漩涡直贯天地,只听得轰隆声响,大片屋墙摧枯拉朽般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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