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即便如此,他还是准备了牛奶和方糖,还有几种风味的糖浆,只为了配合那一个人的喜好。
  “还好他们有认真打扫,要是掉下灰尘就麻烦了。”
  青年优雅地放下咖啡杯。
  他会担心落下的灰尘是有原因的。
  其原因就是……青年现在坐着的地方,是酒店的玻璃吊灯。
  他翘起一条腿,另一条腿踩着天花板,以头朝下的姿势坐在玻璃吊灯上。
  也许会有人对把这个姿势叫做“坐”产生意见。
  但是青年的神态是如此放松,和为了取悦观众倒挂在天花板上的小丑完全不同。他端在手里的杯子同样是杯口朝下,而且装了三分之二的咖啡,但是却没有一滴液体从中落下。
  换句话说,他并不是为了逗人一乐才这样坐,而是这样的坐姿对他来说习以为常。
  他的视线自然的落在下方。
  那里有一座甜品塔。
  明明身为法国人(?)却没有把甜品堆成小山,除了法式下午茶常见的柠檬挞和闪电泡芙,他还用冷食三明治和炸薯条进行了点缀,也是为了迎合那一个人的口味。
  没错,只要是为了那一个人,杀人都懒得用刀的青年会拿起餐刀,细心地将汉堡均分为她可以一口吃掉的大小,半个小时跑遍半个巴黎布置她最喜欢的甜品塔,并且对她用咖啡浸泡可颂一事视而不见。
  “……”
  在等待的过程中,魏尔伦的眼光扫过客厅的时钟。
  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当暗杀者的时候,他会耐心地等待时机,在最合适的场合取走目标的性命,而当男友的时候,他会耐心地等待面包受热膨胀,按照那一个人的喜好学习各种料理的做法。
  不过,和从前相比,他的心境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那其中有焦躁,猜疑,还有些许连当事人都不愿承认的不安。
  明明从党争的角度来说已经赢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但是败犬的属性似乎刻进了每一个金毛的dna里。
  就像怀疑妻子出轨,但又没有实际依据的丈夫,又或者说是听到了某种动物窸窣爬动的声音,但又始终没有找到标志性的黑色触须的屋主。
  通俗来讲,并不相信感觉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的魏尔伦,从现在已经被他碎尸万段的信纸中感受到了极端危险的信号。
  也就是被人抢跑的信号。
  虽说在某本小说的评论区中以绝对的优势拿下男主之位,但是那个本该固定的位置不知何时变成了抢椅子游戏,甚至椅子的数量还有逐渐增多的趋势……
  尽管这样的感觉很奇怪,但是魏尔伦始终无法挥去笼罩在头顶、不知为何有点发绿的阴云。
  按照魏尔伦以前的性格,他一定会像切萝卜一样,干脆利落地将一切令他不快的事物切成两段。
  (……果然还是要将那个让人不快的眼镜给处理掉……首先……然后……最后……人类会怎么安慰伤心的死者家属,劝说她尽快忘掉死者迎接下一段人生,并考虑用婚姻作为新生活的开始?)
  一手端着咖啡杯,大脑已经从暗杀计划谋划到婚后生活的魏尔伦……
  “我回来啦,老师!我已经等待好久啦,让我们开始愉快的下午茶时光吧!”
  听到了全世界最悦耳的声音。
  不需要多余的言语修饰,光是听到那明快的声音,盘踞在魏尔伦心头的杀意就如冬眠的棕熊一样缩进了山洞。
  顺带一提,之所以说是冬眠而不是消失是有意义的。
  毕竟进入冬眠的动物一旦受到刺激,还是有立即苏醒的可能,而且冬眠被强行中止的动物,攻击倾向也会是从前的几倍……如果说到这种程度,想必各位也能理解吧。
  “你回来的真慢呢,红理。”
  魏尔伦面带笑容地说道,同时目光向下一望。
  “……”
  奇怪。
  他本该看到的,是喜欢的少女快步向自己接近,随后扑入自己怀中的美好画面,而且画面的一旁还有盛开的玫瑰和彩虹的光辉,背景音乐也会由悬疑可怖变得浪漫抒情。
  没错,恋人相会的场景本该充满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这也是一切故事都会遵循的准则,既然如此……
  为什么自己的眼前会出现一个面色比瘾君子还要憔悴但是双颊却带着不自然的红晕,踩着喝醉一般摇摆不定的步伐跟着走进房间的戴眼镜的不明生物?
  那团生物有如被大卡车传送到隔壁片场的史莱姆,完全无视了贴在天花板上的男主人公,跟随在女主人公的身后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魏尔伦定睛看着那团生物看了半分钟,终于辨认出它的本体是自己已经做好遗照的暗杀目标坂口安吾。
  领地被入侵的棕熊在一瞬间苏醒。
  “这是怎么回事?”
  魏尔伦的声音带着强烈的攻击性,有如朝猎物伸出爪子的野兽。
  他面朝红理展露出笑容,但是嘴角却在克制不住地颤动。
  就像只要稍不注意,就会暴露出隐藏起来的獠牙一般。
  “红理,你好像没有和我说过,还会有别人来到我们的茶会。”
  他没有将坂口安吾识别为受邀到来的客人,难道棕熊还会将钻进山洞的人类理解为来找自己玩的人类朋友?
  他没有第一时间将那团东西打成肉泥,只是因为他还情非得已地记得,那团东西和自己的恋人似乎有着亲密的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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