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才怪,妖狐先生说的果然没错,你就是不想对我负责任!”
  “……你无理取闹。”
  “你恃宠而骄!”
  夜叉:“……”
  他觉得有必要和妖狐单独谈谈了。
  白川小屋中的村民已经散去,在里室内坐着的只有白川,白川的母亲以及妖狐三人,氛围本来十分安静,可正在喝茶的妖狐却毫无征兆地呛了一口,并且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妖狐大人,出什么事了吗?”白川忙不迭地凑上前将桌面清理干净,“或者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闻言,妖狐摆手道:“不,没事,是小生失礼了。”
  他抬头望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心里不免升起几分疑惑,不过更让他疑惑的还在后面,因为……
  因为夜叉把他给打了。
  “嘶——”妖狐捡起掉在地上的扇子,一头雾水地问道,“小生又犯错了?”
  “这个‘又’字用得很恰当,”夜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到底教那笨女人说了什么?”
  妖狐背后一凉,一时竟不知他指的究竟是哪句话。
  “小,小生不明白你的意思。”
  “呵,装傻?”夜叉虽然笑着,但脸色又黑了不少,“看来本大爷应该让你这臭狐狸知道什么叫做安分守己。”
  百米之外,立小花的表情略有古怪。
  在她对面盘腿而坐的青坊主平静地开口道:“你心中有杂念。”
  竹海轻轻摇曳,伴随着和煦的阳光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气息。竹林是最能修身养性的地方之一,但立小花偏就冷静不下来,满脑子都是刚才和夜叉吵架的画面,见青坊主说中了事实,她瘪了瘪嘴,索性把烦恼全部告诉了他。
  “原来如此,”青坊主语气淡然地回答道,“其实这很平常,在你的认知中只有缔结契约才是妖怪认可了阴阳师实力的最好证明,但对于某些妖怪而言契约只不过是一张废纸罢了,放下,即是断烦恼,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高,大海不择溪流,故能成其深,你必须学会宽容,否则受苦的只会是你。”
  立小花思考许久,随即双手合十,跪坐着躬了躬身:“多谢大师,弟子参透了。”
  “很好,去试着宽恕那位易怒的夜叉先生吧。”
  “是,弟子立刻就去。”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的缘分是很玄妙的。
  跳下山坡,推开房门,立小花见到地并不是满脸怒气的夜叉,而是受了一身伤并且正在敷药的妖狐,他看上去伤得很重,脑袋,脖子,手臂,凡是暴露在空气中的部位全都涂上了深绿色的草药,除了直视他的眼睛之外,立小花已经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在哪儿才好了。
  “你……还能站起来吧?”
  “无妨,”妖狐自顾自地缠着布带,“以前被阴阳师追杀的时候小生伤得比这还重,早就习惯了。”
  立小花:“被夜叉打的?”
  “嗯,他教会了小生一个新的生存之道。”
  “?”
  “安分守己。”
  “……”
  山间的阴影与夜色融为一体,天空深邃,倒多出了些许空旷与寂寥。
  立小花的心里有一杆秤,秤的左边放着斗技,右边放着夜叉,到目前为止她还没办法分清楚孰轻孰重,但转念一想,每个花季少女对人生应该都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悟,偶尔迷茫也算正常,不过立小花顶多被划分到花季幼女的行列,离少女的距离还很遥远,这也注定了她选择放弃思考,出去上个茅厕再回来和梦中的那个他潜心礼佛的后半夜。
  树荫下的夜叉在眺望天边的明月。
  “别看了,”立小花披着外衣走到他跟前说,“再怎么看也不可能乘着月光迎风翱翔的。”
  “……”
  夜叉横了她一眼,然后顺手解下外袍扔向了她的头顶——这个动作早已成为习惯。
  “确实有点冷,”立小花毫不含糊地套上外袍,左右手紧紧拽住了衣襟,晚风全被隔绝在外,“我决定宽恕你。”
  夜叉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于是伸手掏了掏耳朵,说道:“本大爷刚才没听清楚,你再重复一遍。”
  “我决定宽恕你。”
  “谢谢,”他不慌不忙地接过话茬,“有这句话本大爷就能放心地把你砍成肉泥了。”
  “不不不不不,”立小花赶紧倒退两步,“我开玩笑的,其实我决定追究你的责任。”
  夜叉嗤笑一声,随之微微斜靠在身后的树干上,道:“有意思,怎么个追究法。”
  他本来打算在教训完妖狐以后就不和立小花纠结早晨的事情了,但既然后者要追究他也不介意奉陪到底,而立小花的想法则与这截然相反,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可却不得不接下去。
  “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高,”她细想了一会儿,最后干脆把青坊主的话给搬出来,“大海不择溪流,故能成其深,你必须学会如何去宽恕。”
  意料之外的,夜叉默然了,突如其来的沉闷总是显得格外诡异,他隔了很久才再次出声道:“谁教你的?”
  “大师教我的,”立小花非常诚实,“他让我懂得了很多东西,你可不准对他无礼。”
  夜叉脑中警铃大作。
  此乃是非之地!
  “本大爷也决定宽恕你,”他保持着表面上的镇定,内心却是各种波涛汹涌,“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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