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墨鱼拿出一根黑绸发绳:“您的头发....”
  季清欢清晨醒来说梦见韩枭,随意洗漱过就跑到灵堂盯着看,直到现在都中午了,头发还没束起。
  这样披头散发的出去.....
  被人看到不好。
  墨鱼说完走在前面的人没会他,也不知道听见没有。
  “小王爷,”墨鱼加快脚步拦路,把发绳递到季清欢眼前,“...不能散发。”
  不能绝食,不能散发。
  不能因为韩王世子的死去而表现出难过。
  季清欢神情飘忽的横了墨鱼一眼,沉默着接过发绳把头发扎起来,简简单单的马尾,他放下手,看着墨鱼:“还有要求么。”
  所有动作和语调都僵直无神,冷彻刺骨,却又听话照做。
  好似站在墨鱼眼前这个人,皮囊下全是空荡荡。
  季清欢在尽心尽力的扮演季家家主。
  这是他必须扮演的角色。
  他会尽到职责。
  他一直都很尽责。
  在了解杨沐风、解杨沐风之后,当时腹诽过杨沐风的那些话全成了回旋镖,因为季清欢变成了那个与他初见时的羊咩咩。
  一双眼睛,没有丝毫情绪。
  如同活死人一般。
  区别是——
  杨沐风的人皮面具能摘下来。
  季清欢戴的这个假面具,死都摘不下来。
  当真骨血交融。
  “......”
  季少主这样的眼神....
  让墨鱼正要往外掏簪子的动作,慢慢停住了。
  墨鱼隐约有种错觉,仿佛他眼前的人正泡在一处冻结着的冰湖里,因他意外撞破一段隐秘私情,就像把这片冰湖凿开了一个小口。
  如今的墨鱼只需稍加留意。
  便能听见自季清欢心底、正蔓延开的裂冰脆响。
  那片冰湖底下,藏着令所有人都惊惧的秘密。
  墨鱼心知自己不能外传。
  却也更怕季清欢守不住这片冰湖。
  叫秘密暴露.....
  出于对季清欢的尊重,墨鱼并不想把这个秘密称作是丑闻。
  可两个词汇用在这里没差多少。
  假如暴露,后果绝对是不堪设想的。
  哪怕韩枭已经死了。
  也绝不能叫任何人知道季清欢喜欢男人,并喜欢过韩王世子!
  墨鱼一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
  以一同长大、不能看眼前人走向绝路的立场,加重语气提醒季清欢。
  “您必须得回回神,季家军和京军将士都等您下令动兵,匈奴虎视眈眈,南部那边还要以书信交涉结盟事宜...就算这些您都不管,那老将军身上的毒还未解,血灵芝还停滞在四锦城,南部医师现在都在王宫里迟迟不想回袁州,您至少要管一管,管老将军的死活.....还有许多事务都在等您处。”
  “季少主,小王爷,无论哪个身份。”
  “您得回神了。”
  墨鱼近日也熬的眼眶通红,他用半恳求半坚定的语气对季清欢说。
  “他死了,您得活。”
  还要带着季家、京军、西夏与京州的两地百姓们,一起活。
  没有时间能让季清欢沉溺悲伤。
  眼前人近几日的煎熬与无奈,狼狈与绝望,高烧不退时闷在被褥里压抑到破碎的哭声,墨鱼全都看在眼里。
  可是此题无解。
  相悖是宿命。
  “......”
  “陈墨鱼,你会想起金珠姐姐吗。”
  季清欢冷漠的问完没等回答,转身就朝膳厅走。
  只在走廊里留下惊愕到放大瞳孔、周身血液都瞬间凝固住的陈墨鱼。
  季清欢往前走,刚走过转角。
  忽然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
  巴掌声落下的同时,他想回身去跟陈墨鱼道歉,但抬头就看见墨鱼在身后缓慢走着,沉默的跟着他。
  季清欢的眼泪险些夺眶:“...对不起。”
  不应该把气撒在陈墨鱼身上。
  墨鱼说的每句话都没错,也是为他着想,只是他听到的那瞬间很难受,就昏头了。
  他刚才反击的那句话很不是人。
  陈墨鱼就是金珠姐姐的夫君,是陪季清凝剪窗花的金珠姐姐,是身孕九个月倒在季州城里的、金珠姐姐。
  季清欢不是有心说的。
  可是已经说了。
  过度愧疚和苦涩一同袭来,让他崩溃的转过身!
  季清欢仓促将手臂按到墙上,眉眼跟着埋进衣袖布料里,他颤声说:“...我是想问你,爱的人死了,怎么忘,怎么顾及那些事务....墨鱼...哥,我怎么办...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不必道歉啊,”墨鱼听着他破碎的呜咽,想起金珠也猝然红了眼眶,“没有人怪你,季阿元,没有人怪你.....”
  墨鱼在这一刻,以一种捎带安抚的姿态陪着季清欢。
  就像多年前季清欢被卫九叔放在树枝上。
  墨鱼跑到树下:
  少主别怕,学我这样夹着树干滑下来,不会疼的。
  庭院角落里。
  多年后,季清欢又被放置到他下不来的位置。
  墨鱼说:“我不是要让你忘,我是想让你明白,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自己该担负起的责任,想凭心情的随心所欲,很难。”
  当初身怀有孕的妻子葬身火海后。
  陈墨鱼自暴自弃,几度想要自尽都被家里拦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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