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什么时候带兵回来南部啊。
  等退了巴图氏,国土才能大稳。
  他们正议论,就见季家军信使跑过来,手里捏着一封季清欢送来的信。
  季沧海展开信纸——
  【十日内,南海岸见。——元儿敬上。】
  十天之内!
  旁边韩家的信使也前后脚来了。
  信使追着韩王离开的方向,去送韩枭给他父王写的信。
  信中除了安抚和说明父子俩一脉相连,让老韩王放弃皇位之外。
  韩枭还有一句话:
  【他很好,我甘愿。】
  不论是甘愿辅佐,或是甘愿一生相伴。
  韩枭都甘愿。
  老韩王不甘愿!
  但老韩王的不甘愿无人在意。
  且已经无力扭转了。
  从前在王宫能玩转俩孩子的韩问天,如今宝刀已老,被韩枭玩了一手先斩后奏,明里暗里的把路都堵死了。
  明着:他不能跟儿子争襄王封地。
  暗里:他不能抢皇位成为世人眼中钉,否则一旦有意外,他会连累儿子的性命。
  唉。
  先斩后奏,父爱特许。
  就只能这样了。
  可是心底的不甘心和惆怅,让韩问天猛地陷入自我迷茫,有种不知身在何地、活着到底是为什么的感觉。
  这种滋味儿难以言喻。
  寝帐里。
  老韩王躺在木榻上,唉声叹气的朝旁边说。
  “...梁樟啊,你说本王这辈子图什么,为皇位部署筹划忙活了半辈子,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回顾他这一生。
  情爱未得,皇位也没抢着。
  儿子还跟姓季的跑了,现在正跟人家同心同德。
  韩问天哀声抽气:“本王还不如死了呢.....”
  死也不能死。
  他死了,儿子也会没命。
  但心里是当真没了活着的乐趣。
  活着唯一的期盼和目标。
  一朝丧尽!
  “王爷,”梁樟在旁边煮茶,拿着红棕色的木勺子舀茶叶,慢悠悠撒进茶炉里,“您是糊涂着过呢,从前我就同您说过,是您自己不愿意醒过来。”
  梁樟是幕僚,自然有给主子解愁的义务。
  更何况他们是几十年的同窗老友了。
  韩问天翻了个身侧躺着,脸冲那边煮茶的老头儿。
  “你再说说,这回本王听你说。”
  “这世间的芸芸众生,终其一生都在追求成就与认同,但有失必有得,有得必有失。”梁樟说,“这意味着您想得到什么东西,就势必会失去其他的东西,万事无圆满啊。”
  就比如:
  韩问天年轻时贪恋新鲜的美色。
  他得到了美色,却失去那位对他满心赤诚的王妃。
  韩问天从前唯利是图。
  他设法谋取了百姓们的金钱,所以迟迟攒不够民心。
  韩问天想拥有一位出色的继承人。
  他的儿子聪慧多智,却跟他离心多年险些父子成仇。
  韩问天想要属于自己的霸业。
  于是他脱离朝廷,当上南部之主。
  却因此换来南部被朝廷攻打,导致失去无数的良友忠将。
  更是与季家结下仇怨。
  恶斗争锋半载。
  梁樟问他:“王爷,您大半辈子都在得到与失去中度过,可是您追求的东西,哪怕大多数都得到了,您心里当真满足过么。”
  “......”韩问天沉默不语。
  梁樟:“您何必对皇位耿耿于怀,您就那般确信,得到皇位之后就能高枕无忧、此生圆满了?”
  谁知道追求皇位会失去什么。
  是无心皇位的儿子,是眼下仅存的南部战将,或是天下民生愤慨,又或是短暂的欢喜?
  这样的追求当真有意义吗。
  “...那你说,本王活着还能做什么,”韩问天苦笑摇头,“旁人能盼儿孙满堂,本王盼什么。”
  他的儿子不听话,抱不上孙子。
  皇位是宿敌的。
  韩问天就是崩溃了,整个身心都崩溃。
  回想半辈子的所有事情都如走马观花,活着的意义在哪儿。
  “...真正的强者,本不需要多强大的头衔去彰显,”梁樟叹气,“您总笑话季家当年太傻,放弃京中官职流落南部。”
  “可您瞧,有没有官职对他们来说重要么。”
  没耽搁季家人在国难之时挺身而出。
  是将军,又或是皇帝。
  头衔根本不重要!
  表面看,他家王爷多有智慧的一个人。
  其实内里真的聪慧么。
  恐怕还不如山野村夫活的透彻。
  梁樟又说:“您曾经教育枭儿,说的那套雄鹰论,还说叫他踩着您的尸骨去攀登至高山峰,您当时说的那般执拗,我是劝都劝不住。”
  “但真相是,您自己为权势忙碌苦劳,也要逼着儿子去追逐权势,被欲望吞噬人生岁月,枭儿本该是自由的,您也是。”
  “人生不应如此过啊,王爷。”
  这话梁樟曾说过很多遍了。
  只是韩王以前听不进去。
  时至如今——
  韩问天沉默后再沉默,最后问出一句话。
  “你是说,本王这一生都是错的?”
  在每一次分岔路口,他都选择了错误选项。
  若不沉迷女色,王妃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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