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但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躺在她的眼前放任不管。
她好像做不到。
秋日的丛林里果真是寂静一片,就连鸟儿扑腾翅膀飞起的声音,都能惊起满树的落叶飘下。
看着眼前这个半死不活的人,最后心里的那一丝丝善念还是压迫了大脑的理智。
陆令嘉把人扶起架到了骡车上,警告道:“躺好了,路有点陡,忍着点。”
那人没有应话,在躺上车板的那一刻,却终于闭上了双眼休憩。
为了不引起他人注意,陆令嘉往他身上盖了厚厚的一层枯叶,还有一些茅草,只露了一个鼻间让他呼吸。
“等等就要进城了,你把脸盖好。”
这人一身的伤,若是被守卫看到,免不了一通盘问,搞不好还要连累自己。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往城门赶去。
今日的守卫与她相识,之前收过她不少东西,见她这么半晌的功夫来来回回几趟,不由多问了一句:“您今儿怎么进出城这般频繁?”
陆令嘉面不改色地拍拍车上的茅草:“这不是地里刚种上东西,特地回之前的老家拿了些东西准备沤肥。”
守卫伸长了脖子往后看去,不由发问:“怎么堆得这般高,照着惯例我随意检查一下,您就走吧。”
他转身向后走着,陆令嘉情急之中,塞了一颗碎银给他,“大哥,不是不让您查,这些都是我好不容易捆好的,您拿这个喝点小酒,意思意思。”
守卫掂了掂这碎银,小是小了些,但约莫也有半两重。
他看着骡车上堆积的茅草和枯叶,伸手按了按,最后把碎银塞进腰间,摆手道:“走吧——”
陆令嘉道了谢,驾着车直奔回春堂。
回春堂看病吃药都免费,送这儿来是最对的。
况且——
谢昭好歹是个王爷,手里还握着一众亲兵,这黑衣男子若真是大奸大恶之人,他们查证后肯定也不会放过他。
总之,他们比自己更有法子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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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春堂。
谢昭收了笔,正将药方递过去,吩咐药童去后头抓药。
虽然已然暮色四合,但门口还是稀疏的有几名病人在外排队等候。
说起来他近日的名声都快大过王太医了。
许是他治病的方式独特,又也许是他最近救治了几个棘手的病人,有很多人因此慕名而来。
结束一天的看诊,他正起身舒展腰身,便见门口处有一辆骡车急停下来。
驾车的身影蓦地闯进他的眼帘。
她还是扎了一个高马尾,用了几条彩绳将发间束起。发绳的末端还垂挂着两只小兔,随着她的摇摆不停地晃动。
那日回去后,他的脑海中便不时出现她的身影,时而过高的心率,让他差点以为自己病了。
他整夜绕着院子里的青石小径绕圈散心,却怎么也理不清自己的情绪,一团乱麻,心中郁郁更甚。
看到人影,还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谢昭还没梳理好自己的心情,乍然之下,不免又有些心慌。
陆令嘉撇去盖着的稻草和枯叶,把这黑衣男子一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另一只手搀扶着就挤开人群,一路喊着:“借过,借过。”
谢昭见状顿时僵在了原地,方才舒展的手掌猛地握紧。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靠在她的身上......
待药童将人扶到了跟前,他才陡然回神。
跟着把人放平在了简易的小床上。
这张床还是他特地找人打造的,想着日后要是能在这做手术,病人总要有个躺着的地方。
血腥气浓重,屋外排队的人群看到这个情景,不少人跟着踏入想凑热闹看。
谢昭看病时不喜欢有过多的外人打扰,示意药童一眼,把围观的人群都赶了出去,这才观察着这人的症状。
他问道:“是怎么伤成这样的?”
陆令嘉摇头摆手:“我也不知,只是恰好路上碰到,便顺路捎了一程。”
谢昭听到这话,方才心头的酸涩一扫而空,颔首应了一声。
陆令嘉人已送到,接下来就没她什么事了。再说了,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只道:“人就交给你们了,我还有事呢,先走啦——”
谢昭还未说话,便见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长叹一声。
戴上用热水沸煮过的橡胶手套开始检查躺着的人。
“沐风,取两片参来,让他含在舌尖下。”
一个药童应下,转身从后面的药柜里拿出一根拇指大小的人参,切了薄薄的几片。
谢昭让人把黑衣男子的嘴张开,塞在了他舌头下,开始检查他的身体。
身上的皮肉伤倒还好说,但他四肢冰冷、面色惨白、呼吸微弱,只怕是伤在了肺腑。
门外有一人进来,对着那位名叫沐风的药童耳语几句,递上了一个盒子。
沐风接过木盒,冲着谢昭一拜,轻声道:“王......外头铁匠铺的人送来了这个,说还有一部分要等过几日才能打好。”
谢昭正愁着怎么检查伤势,闻言立即让沐风把盒子打开。
盒子里的器械基本上都已齐全,若是真要在这里动手术,也能勉力一试。
他从来没在这个地方尝试过,能不能成功也不敢把握。
但凡事总有第一次,就算他曾做过无数场手术,现下也不免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