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婉瑛垂眸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担忧一览无遗。
  她忽然想起这三年来,自己每一次生病,他都急得团团转,夜里连觉也睡不好的样子。一旦病情迁延,就忧心如焚地让人出去沿街讨百家米,据说这是民间盛传的一种育儿风俗,只要将讨来的米煮成饭食,喂体弱多病的孩子吃下,就可以祛除病灾。
  这当然是老百姓的迷信说法,可他却深信不疑,就连吕坚都笑说,陛下这些年越来越迷信了,他本来是个不信鬼神之说的人。
  还有三年里次次都不落下的风筝,他始终坚信放风筝就能放走晦气的说法,每年她的生辰,都要带她上奉天门放风筝,第一年是小猫风筝,第二年是螃蟹,第三年是蝙蝠……风筝放走了,还要在她耳边说些“无病无灾,长命百岁”的吉利话。
  婉瑛从前不理解他,直至今晚听了姬芸的话,或多或少能明白一些了。他或许是相信了那些方士的话,认为自己八字硬,天煞孤星,担心克死她。
  “怎么不说话?”姬珩眉头皱得愈紧,“朕去叫太医。”
  他起身要走,却被婉瑛的一句话绊住。
  “香囊。”
  香囊?
  顺着她的视线,姬珩低头看向自己腰际。
  这只香囊他日日佩戴,除了洗澡睡觉,几乎从未离过身。几年过去,不论他怎么珍惜,终究抵不过岁月的侵蚀,香囊已经有些许褪色,显得略微陈旧,有些地方甚至脱了线,看不出上头绣的木兰原本形状了。
  “要重新绣一个给你么?”
  姬珩一愣,险些以为自己听错,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你要重新绣一个香囊给朕?”
  婉瑛点头,想了想,又说:“别的也可以,不一定是香囊。”
  “……”
  终于确信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姬珩捂着眼睛,突然失笑起来。
  婉瑛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心想他是不是喝醉了,只是外表看不出来。
  就在她摸不清头脑时,灼热酒气扑面而来,嘴唇被瞬间吞了进去,他吻得又凶又急,像沙漠中迷失很久的旅人,终于找寻到那一片绿洲,所以拼了命地汲取她口中津液。
  密不透风的吻之下,婉瑛几乎喘不过气来,用力去推他,但压在身上的人纹丝不动。
  在她快要窒息时,他终于松开了她,下巴抵在她颈窝里,贴着她的耳朵,急促地喘息:“朕很好奇,小十六究竟与你说了什么?”
  婉瑛还在平复着呼吸,眼睛里含着泪水,显得楚楚可怜。
  “不说?那继续亲——”
  他低头就要亲下来,慌得婉瑛伸手抵住他的胸膛,实话未过脑子,脱口而出:“先太子……说先太子与太子妃的事。”
  姬珩神情凝滞,半天都未有动作。
  婉瑛忐忑不安,紧张地看着他。
  他应该不喜欢别人提起他爹娘罢?毕竟他是个不喜欢把脆弱示于人前的人,何况这件事又是宫里的禁忌,这么多年,应该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
  却没想到,在短暂的愣怔过后,他竟然笑了。
  “小十六告诉你的?”
  婉瑛点点头。
  姬珩唇边的笑容渐渐加深:“所以小九是在可怜朕,才想要给朕绣香囊?”
  “……”
  婉瑛闭紧嘴不说话,但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显然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姬珩捂住脸笑了:“居然被人可怜了,心情还真是……”
  是生气了么?像他这样高傲的人,一定不喜欢别人可怜他罢。
  婉瑛小心翼翼地道歉:“对不起。”
  “不,不用对不起。”
  他笑着倒在她肩上,亲昵地吻着她的耳垂,耳郭,孩子一样地撒娇:“继续可怜朕罢,你知道的,朕从小就没有了爹娘,确实需要一个人来可怜朕……不过,香囊就算了。”
  “为什么?”
  婉瑛被他的气息蹭得发痒,不停往后躲。
  他抓住她的脸,缠绵地吻上来,唇齿相依的间隙,含混不清地说:“那些活计自有宫人去做,你不需要做这些,小九只要……继续可怜朕就行了。”
  第56章 射箭
  第二天,姬芸被叫来天子王帐前兴师问罪。
  “朕让你开解她,你就是这么开解的?把那些陈年旧事告诉她?”
  姬芸撇撇嘴,不以为意:“你都说是陈年旧事了,有什么不可说的?”
  她论起大道理来一套又一套:“而且啊,皇兄你那一套不管用,你看都过多少年了,小九的心还是没被你打动,当年我走的时候,你们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感情上的事听我的,准没错,女儿家的心肠最软了,小九同样也没了娘,把你的事一说,她自然能与你感同身受,脸面有什么要紧的,你先博取她的同情,让她可怜你……”
  在她的絮叨声中,姬珩不由得想起昨晚的一些画面。
  只要他一旦开始说他自小就没了爹娘,身下的人就会一僵,这时候无论提出多么荒唐无理的要求,她都会答应。
  被人可怜,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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