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冯春生犹豫了一下。
  郑窕便自行跃下,冯春生心中惊骇,忙去捞郑窕,却只接住她惊起的淡淡水花:“怕。但若只到我腰处的水我还是不怕的。”
  郑窕笑着指了指水面,冯春生愣愣的伸直两条腿站了起来。
  那水竟只到他大腿处!
  冯春生错愕地看向郑窕:“小姐,你是故意的?”
  季稻似笑非笑补充了一句:“冯公子是关心则乱,否则依公子的聪慧准能瞧出这里面的弯弯道道。”
  冯春生抿了抿唇,目光在郑窕和季稻之间流连:“二位,我不明白。”
  “正巧,咱们郑姑娘也不明白。”季稻缓缓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那二位不解之人便好好说道说道明白明白,至于我就不打扰二位了,免得二位话说不开。”季稻说着便握着伞转身离开此地,将地方留给冯春生和郑窕。
  “多谢季姑娘。”郑窕感激道。
  季稻只是摆了摆手,离去了。
  冯春生便单单面对郑窕,二人都在水中,冯春生便道:“小姐,先上岸吧。”
  “上岸?和那次一样,一上岸就翻脸不认人了吗?”郑窕忍不住说道,语气有些委屈。
  冯春生错愕地看向郑窕:“小姐,您这是什么话?”
  “春生,上次是你救了我,对吧?”郑窕明明已经肯定,却还是想要冯春生一个答覆。
  冯春生低下头朝郑窕拱手,行礼:“小姐说笑了,上次是林夫子救的您。”
  他被水淋湿全身,看上去那般狼狈,行礼又那般谦卑正经,但说出的话却是一如既往的荒谬,荒谬到令郑窕发笑。
  “呵,林夫子救了我?冯春生啊冯春生,林夫子根本不会水!他如何救我,和我一起沉入湖底吗?”
  冯春生惊异万分:“林夫子不会水?”
  “不是林夫子,还有别人。这回你又想将我推给谁?赵钱孙李劳什子夫子还是不知何处来的街边小贩?”
  “不,我……”冯春生想要反驳。
  郑窕却一腔怒火:“冯春生啊冯春生,我郑窕是什么很犯贱的人吗?容你如此羞辱?”
  郑窕觉得自己心如刀割,甚至比之前被人拒绝更加绝望和痛苦。
  可是冯春生心中的绝望、痛苦和挣扎并不比郑窕少:“小姐,我并无此意。”
  “并无此意?那你老实告诉我,上次我落水到底是何人所救?”郑窕淌水步步走来,句句诛心质问。
  冯春生脸色惨白,可看着郑窕,他再也撒不出谎:“……是我。”
  他犹如败军之将,垂下头颅,妥协下来。
  “果然是你。”
  郑窕现在却无一丝欢喜,她表情很复杂,复杂到她不知道自己该做出怎么样的表情。
  她觉得自己很可怜,甚至是悲哀,她又觉得很委屈。
  她与他多年好友啊,她与他曾也算是青梅竹马啊!
  “冯春生,你害得我好苦啊!你看着我纠缠有妇之夫,看着我被青城其他人诟病,看着我哭看着我笑看着我为他人要死要活,却从不肯吐露一丝真言啊!”郑窕苦笑道。
  哀莫大过于心死。
  多年相识,冯春生一下就明白郑窕的态度,她对他失望了。
  冯春生的心揪起来,他试着去解释:“小姐,我并非,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郑窕抬头,他的脸就是她眼前上方,她觉得他们距离这么近,又那么远。
  冯春生话到齿缝,却又哽住了。
  郑窕却觉得果然如此。
  “真荒谬啊!我郑窕,将相之后,青城郑家千金小姐,容貌美丽,才华横溢,熟读四书五经女则女训,竟被人嫌弃至此啊!”
  郑窕淌着水从冯春生身旁走过,眼泪默默流下,不想流在冯春生的眼前,更不想让冯春生知道。她觉得那是又一次对自己的羞辱。
  郑窕自有郑窕的骄傲。
  她不要,她不愿连最后的体面都没有了。
  数十年的感情,就这样形同陌路吧……
  登——
  那双她也曾期待过的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在她上岸之前,在他回过神来之前。
  冯春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抓住她,可就是抓住了。
  也许是不甘心吧。
  ……原来他还会不甘心啊。
  “我是奴籍。”
  冯春生没回头,他低垂着眉眼,藏住自己眼中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
  郑窕不明白:“那、那又如何?”
  “小姐,在这个世界,奴隶不算人,哪怕我穿得再光鲜亮丽,再像个人,我都是个奴隶,是个任人打杀贩卖给人当牛做马的奴隶!”冯春生闭着眼都不敢去看郑窕的表情。
  “您是高高在上的郑府小姐,而我只是个奴隶,我怎么有资格陪在你身边?谁会允许,谁会同意?”
  郑窕顿住了脚步,她只问:“冯春生,你可曾喜欢我?”
  冯春生闭上了眼:“我有资格吗?”
  “你没有资格。”郑窕拨开了他的手,一字一字道。
  冯春生低下头。
  “你没资格。不在于你是什么身份,只在于……我有勇气,而你是个懦夫。”郑窕从水中爬上岸,一步一步朝远处离去,水渍蜿蜒,流淌一路。
  冯春生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他跌落池底,慢慢下沉,直至埋没自己全身。
  水纹涟漪,溅溅。
  季稻自然不知道这边低迷的气氛,她刚走出后花园,就被人拦住了。
  “季姑娘,找到您太好了,老爷有事找您。”
  季稻抬眼:“嗯?何事?”
  “您跟我来。”
  “好呀。”
  第46章 艳女篇 艳女篇44
  “王爷请坐。”
  郑裕将商温引入上座, 商温从善如流,郑裕随后落座。
  商温看着他,端起一旁的热茶抿了一口, 那扇扇垂落的鸦羽遮住了他眼中情绪。
  “说起来郑大人与本王还有些亲缘。”
  听到这样套近乎的话,郑裕端茶的手顿了顿, 不知道商温为何这样说,但王室贵胄与一个偏远小官套近乎总不是什么好事。
  郑裕脑子转了转, 立马客套笑道, 多存试探:“王爷说笑了, 祖先南迁已隔好几辈,下官家中哪能与京城天潢贵胄扯上关系,不妥不妥。”
  “既已南迁好几辈, 连皇家都与郑大人亲薄疏远,可郑老爷如何还能与季稻有渊源?”商温继续问及, 语气不阴不阳, 让郑裕不明白他究竟是何意。
  郑裕犹豫回答:“非是下官与季姑娘有渊源,而是家中长辈与季姑娘有渊源,下官作为家中长辈不得不从罢了。”
  “家中长辈……”商温抬眼,目光意味不明投向郑裕:“是京城的长辈还是青城的长辈?”
  “王爷究竟是何意?”郑裕忍不住问道。
  “好奇罢了。”商温语气依旧不咸不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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