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季稻忽然感觉到心一阵寒凉。
  到底是谁?
  季稻想起了那颗千秋珠中曾经出现的身影,那道低沉的声音。
  是他吗?
  在此时,季稻又突然发现了一件她忽略的事情:“那人说过,他要用千秋珠换林家姐妹的自由,林家姐妹自由了,但是,千秋珠为什么还在?”
  他究竟是谁?
  他究竟想做什么?
  季稻思绪纷杂,她眼神一片混乱,手上的两块木牌仿佛比千斤还重。
  许久许久,久到仿佛时间都快要静止下来似的,季稻眨了眨眼睛。
  等等,她坐的是马车吧?
  去王府要这么久的吗?
  王府不在京城?
  不可能吧?
  季稻挑起车帘瞅了一眼。
  嗯?
  嗯??
  嗯!!!
  马车之外,葱绿的两排杨树随风起舞,石头被天随意掷在一旁,稀稀拉拉,再看远处,树越来越少,石头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的风席卷风沙将远处染上了浓重的黄色。
  “这是……京城?”
  季稻的声音没收着,长墨听见了,心一跳。他故作没听见的样子,只是挥舞马鞭的力气默默重了几分。
  感觉到速度突然加快了的季稻:“……”
  嗯?
  “长墨,你家王爷的王府开在山里?”
  长墨心虚得不敢看季稻,只是拚命挥舞着皮鞭子:“季姑娘放心,咱们还没出京城。”
  “还没出,就是快要出了的意思吗?”季稻当即点破长墨的小心思,长墨干巴巴“呵呵”两声,沉默了。
  季稻:“……”
  季稻犹豫了一下:“长墨,你不会告诉我,你要去皿城吧?”
  “姑娘猜得真准,嘿嘿。”长墨当即赞扬了季稻。
  不是季稻猜得准,实在是沙子太晃眼睛。
  季稻无语凝噎。
  “……你主子知道吗?”
  长墨笑容僵了。
  季稻:“……”
  哦,不知道啊。
  “你主子知道了,你会怎么样?”季稻叹息。
  长墨抿了抿唇,眼神黯淡下来,他没回答季稻的问题,而是道:“季姑娘,我主子活到今天真的很苦。他是天潢贵胄,出生就该享受到世界最美好的事物,可是他也流着商家的血脉,他天生就是得上战场的,他不能躲,因为他是满门忠烈之后,是商家现在唯一的、唯一的孩子了。季姑娘,你知道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孩子在战场上是怎么活下来的吗?盛军,太强了,那是个不可战胜的神话,那年,延军几乎全军覆没,一个年仅十四的孩子被刺了一刀,是心脏,随后他被随手扔到了尸体之下,可那孩子命大,扒开尸体,用手拚命刨泥,像野兽一样一爪子一爪子刨开埋尸体的大坑,爬了出来。”
  “养尊处优的公子满手都是血,一看,指甲盖都被挖掉了,季姑娘,十指连心啊。可是,他一声也没吭,他只是站在那里,望着盛军安营扎寨的地方,他说,我不会输了。起码,在我死前,不会看到输了。”
  季稻想起商温,他看上去一直都像一个矜持的贵公子,所以顺着长墨的话讲,她无法想像他狼狈起来是何模样。
  可是,她却能想像到他说那话时的模样。
  眼睛一定是沉沉的,半阖的模样,没有凶光,却一定和寒冰一样。
  “季姑娘,我有私心,我想陪着主子,但我还是留下来了,因为我更有私心,想让他见见你。”
  马车停了。
  长墨转身过来,掀起帘子,跪在了车外,却是季稻面前。
  季稻看着长墨,他眼含热泪却拚命忍住了,可偏就是忍住了,那打着转的泪却让人更加不忍。
  “季姑娘,主子不会让你陷入危险的,他会拼了命的保护你,求求你,和我走一趟吧。”
  季稻愣了一下。
  “当真已经这么危急了吗?”
  长墨沉默,可看他的眼神,更似默认。
  季稻想起那人的身影,那人的笑。
  那是个喜欢装成冷冰冰的男人,实际上却纯情得可爱,被人摸手亲亲还会红耳尖,常常恼羞成怒,气急败坏……
  季稻才发现,她想起商温,能想起好多。
  罢了,罢了。
  就仗着她心软,为所欲为。
  季稻叹息:“走吧。”
  长墨猛地看向季稻,季稻似笑非笑:“不想走?那就回……”
  “走,走!”
  长墨破涕而笑,连忙去摸鞭子。
  季稻也看得笑了:“倒也没那么急,擦擦眼泪再走。”
  长墨抬袖子一把擦去眼泪:“诶!”
  第76章 望皿城 第一战
  狂风卷起黄沙, 天被染得又沉又混沌,在这混沌之中,能看见的只有对方黑压压的大军以及那些代表着互相尊严和骄傲的竖立着的大旗。
  “咚, 咚,咚咚咚——”
  围着白色头巾的壮汉肌肉鼓实, 一下一下敲响了那低沉的战鼓,带着肃杀的旋律响彻整片空寂的大地。
  隐约之中, 在对面高耸的城池墙上, 能看见带着恶鬼面具的祭祀者穿着红衣起舞, 衣带飘飘,就如同真正的红衣厉鬼一般。
  而厉鬼之下,城墙门上, 几具干尸随风摇晃,不仅如此, 还掺合几具新鲜的尸体滴答滴答, 血滚黄沙。
  那是盛国的出征祭祀,那是让他们深恶痛绝的祭祀仪式,因为那些干尸,那些新鲜的尸体, 都来自他们的国家。那些人是延国本该血洒疆场,用性命捍卫母国、亲人的大好男儿,原本,他们应该衣锦还乡, 接受百姓的礼赞, 可如今却被屈辱的吊在敌国的城门前,故土难还。
  黄沙,不停掀起的黄沙, 如同一层一层热浪,冲击在每个人心头。
  每至出征,每每看见敌国的祭祀,所有延国军人都会默默捏紧拳头,默默在心头哭泣,在心头呐喊。
  一定要赢。
  要抢回同伴的尸首。
  那一次次战鼓敲在盛国,是鼓舞,敲在延国心头,是警醒,警示着他们哪怕粉身碎骨都不能输,否则下一次吊在那里的就是他们的亲人,朋友。
  深黑的战甲隐隐反射出杀气,那浓墨一般的眼瞳如同黑云压城,气势汹汹。
  沉默中沉淀下来的不是畏惧、不是软弱,是无穷无尽的勇气。
  因为,他们不能退。
  他,不能退。
  商温看向身后那高举的延国旗帜,看向那在风雨中飘摇数百年的城池。
  黄沙渐渐停息。
  随军的号角已经吹响。
  肃杀的气息弥漫开来。
  商温越过很长一段路,看见了对方的将军。
  是个女子。
  “竟是萨格雅!”
  “是那个蛮力过人的女人!”
  萨格雅是长在黄沙中的女子,她皮肤黝黑,看上去散发着强大的生命力,盛国称她是天生的将才。
  实际上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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