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季稻想起龙鲤,眸光顿了一下,随即她似笑非笑看向陆喜,反问道:“你要求我的事儿和龙鲤有关?”
  “那倒无关,我就是好奇。”陆喜理直气壮。
  “那看来你的事情还是不够急。”季稻说着竟又想躺回去,一副人事皆不再理的态度。
  陆喜看出了季稻的意思,连忙抓住了季稻的手腕,不让她躺下去:“别啊,我急啊,我很急啊!”
  季稻被她握住手腕又带起来,便挑起眉梢。
  陆喜便开门见山,说道:“明日月圆之夜,我想吸收月光,你帮我护个法。”
  “吸收月光?”季稻疑惑问道。
  陆喜点头:“日阳月阴,我们这一族每至月圆都会吸收月光作为养分,可是吸收月光之时我们必须变回原形。”
  一些精怪都会吸收月光,季稻这倒是听过,只是……
  “吸收一点月光,还要护法?这我可没听过。”
  陆喜变成了苦瓜脸:“你知道的,我本来就属阴,若变回原形,存的那点儿阳气消失得一干二净,多少厉鬼会来掏我的心窝子啊!”
  原本说得还很严肃,却在最后一句破了功,季稻啼笑皆非:“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也是你口中的厉鬼之一?你就不怕我先掏了你的心窝子?”
  “你又不一样,你走的又不是正规路子,不会被我迷惑的。我已经百年没有精进了,你就行行好,帮我护护法,我保证,以后绝对把你当祖宗一样供起来,如何?”陆喜从季稻的手一转揪住季稻的袖子,撒娇似的扭着季稻晃来晃去,季稻眼前景象闪来闪去,闪得她眼都要花了。
  “停停停。我可没听过陆大掌柜的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还耍起赖来了。
  陆喜手一顿,嘟囔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季稻推开她的手,靠在椅子边缘,想了想,好奇道:“那你去年怎么过的,谁给你护的法?”
  陆喜嘴瘪了下来:“没过,藏在寿喜棺里,望着外头的月亮流哈喇子。”
  陆喜想起过去百年,简直眼泪汪汪。
  她容易嘛她!
  “季稻,我百年没有吸收过月光了,你好不容易醒着,帮帮我吧,大不了、大不了,大不了下次替你制作身体时不收你钱还不行吗?”
  三个“大不了”将陆掌柜的吝啬展现得淋漓尽致,听得季稻勾了勾唇,眼中皆是好笑:“陆掌柜当人当久了,那些商人嘴脸学得倒是挺熟练。”
  陆喜嘴一撇:“我就当你在夸我……如何,帮我一下嘛!”
  “我可以帮你。但前提是陆掌柜需继续替我隐藏踪迹,我还不想暴露自己。”
  “啊?可是会有很多厉鬼,那么大的动静……”陆喜为难极了。
  季稻笑道:“那我不管。”
  陆喜皱紧眉:“我想想我想想……”
  陆喜走来走去徘徊半晌,她还是没想到,但她隐约觉得应该不算问题,于是她一咬牙:“成!我回去找找有没有什么法宝,明日你且替我护法便是,其他的你不用担心。”
  “那就合作愉快。”
  季稻眉眼弯起:“对了,我还不知道陆掌柜是什么精怪呢,说起来,我竟有点好奇。”
  陆喜避开了季稻的眼神:“……明天你就知道了。”
  看上去有些扭捏,似乎很不情愿让季稻知道。
  季稻又挑了下眉。
  嗯,更好奇了。
  *
  今夜无星,只有月亮高高挂起。
  月光之下。
  那一阶搭着一阶的石梯盘旋而上,与明月相交,仿佛直通向月亮。
  石梯之上没有阑干,两侧白幡洋洋洒洒,远看便如白色薄纱轻轻拂动,看上去很美,却美得十分诡异。
  从石梯阶一阶走下,看见了第一阶石梯的阑干。而那石连接处是走一座宽阔的高台,下面好远才是地面。
  高台尽头是一座华丽无比的宫殿,宫殿紧闭着大门,黑夜将寂静与黑色赠予那座孤楼,比起宫殿,此刻它更像一座方方正正的坟墓。门前镇守的石狮嘴中两颗夜明珠明亮耀眼,犹如永不下落的太阳。
  夜很深了。
  一道白色的身影仍旧坐在宫殿门前,两颗明亮的“太阳”投下他黑色的阴影,映在青砖之上。
  走近了一看,他的前面堆得高高的,再走近了才看见那一座尸山血海。
  死寂。
  一片死寂。
  被血浇筑成血人的身影瑟瑟发抖,匍匐在地,连影子都在颤动。
  银白的长发垂在台阶之上,迎着月光仿若熠熠生辉。
  他没有起身,那仿若白得快要透明的指尖带着一点点指甲,轻轻划过夜明珠,夜明珠投下的光晕缓缓转动方向,一下一下打在血人的心里,让他止不住心生恐惧。
  “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浅灰的眼瞳没有看那被鲜血浸透的人,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转动的夜明珠,夜明珠映在他眼眸之中,带来几丝光亮,但那只是夜明珠的光,外来的光照不亮他沉沉如夜的眼瞳,更趋不散他眼中寒意。
  一遍又一遍,直至尸体堆积成山。
  血在他膝下流淌,那些来不及闭上的眼睛中还藏着深深的恐惧。
  神明,不可直视,不可试探,不可背叛。
  他声线颤颤,全身在发抖:“国、国师大人,我们没、没找到那位姑娘……”
  漂亮的灰色眼眸轻轻一侧。
  瞬间说话那血人拔地而起,同时,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挣扎着,用手去拽,却摸不到任何的东西,他被空气锁喉,拉拽,眼睛突了出来,血丝渐渐密布……
  “唔,国,唔……”
  他说不了话,眼泪本能地流下来,是痛苦是绝望。
  砰——
  血人四分五裂,落入尸堆之中。
  沉沉的眼眸望向那明月,浅浅纠正:“是陛下。”
  月亮半残,犹如他心。
  “你说,她能去哪里呢?”
  可再无人回应。
  他像是忽然发现一样,淡淡“哦”了一声:“没人了。”
  脚步路过尸山,正眼不看,衣摆垂落,从血泊中拖过,流下一道蜿蜒的血痕,在月光下格外鲜红刺眼。
  他一步一步走着。
  “到底哪里出错了呢。”
  “送错了礼物吗?”
  他轻声喃语,轻轻拧起眉梢,像一个求知欲极深的孩童。
  踏上石梯第一阶,他朝月亮伸出手来,宽松的袖口耷拉到手臂处,露出他惨白的肌肤以及肌肤上斑驳可怖的疤痕。
  他只是望着月亮,那一直被他压抑着地犹如惊涛骇浪一般地情绪疯狂朝他席卷而来。
  他收回手紧紧抓住阑干,指尖仿若要嵌入阑干里面,才能支撑起他快要失去力气的身体,但是他仍旧滑落在地,半跪半倚。
  滴答滴答。
  血沿着阑干一滴一滴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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