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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虽进贡院不久,但也与吏部打了不少交道。其中人员各有依附,势力不等却互相制衡。吏部一直是六部之首,权力范围太大,非一方势力能操控的。吏部尚书、你父亲林相,乃至圣上都无法独断其行。”
  梁颂年放软了声音,凑近林知瑶道:“你父亲的位置本就如临深渊,稍有不慎,整个林氏将全部倾覆。”
  他虽然很不想提起旧事,但此时却不得不说:“你是见过裴氏灭门的,怎么会不明白呢。”
  四目相对,林知瑶忽然问:“你信不信我?”
  这话没头没尾,梁颂年却坚定的给了回答:“信。”
  林知瑶像是知道他的答案,并不惊讶,而是道出最关键的话:“那我要你帮我。”
  梁颂年觉得自己好像被反将了一军。
  林知瑶见他不回话,直接自问自答了,“我知道不管多危险你都会帮,此次我与你共进退。”
  梁颂年后知后觉地觉出了端倪,“你是有计划行事的?”
  话已至此,林知瑶坦白道:“确有计划,但不完全。”
  梁颂年心底忽然冒出说不上来的滋味,“我也在你的计划里?”
  林知瑶嗯了声,“你是关键。”
  梁颂年笑了,眼底却没有笑意,“和你共谋计划的是谁?”
  林知瑶没应。
  “或者说你站了谁的队?在帮谁?”
  梁颂年问完,不给林知瑶留话口,径自接道:“你父前阵子被新势施压,定不会在春闱有所动作。可若非帮他,那便与害他无异,你是相府千金,竟站到了林家的对立面?”
  林知瑶却道:“我父亲年纪大了,我不想他在政坛日日惊险,我既姓林,心永远都是向着林家的。”
  “你可知他若归隐,林家往日所结仇怨将尽数袭来。”
  林知瑶不为所动,“有你和我两位哥哥,林家依旧势大。”
  梁颂年似乎在这一字一句中猜到了些什么,“我的两位妻舅哪个说服了你?让你不惜以身犯险的帮他?”
  林知瑶立刻道:“不是我两位哥哥!”
  “那是谁!”梁颂年抬高了声音。
  “我为何一定要与谁共谋?裴氏覆灭于我而言不是无关,我独善其身之后也回不到从前,你就当我在京都自保不行吗?”
  梁颂年对此言论并不认同,“林家能护你周全,你何需去淌这浑水。”
  “我父兄终日斡旋政坛,我却吃喝享乐。如此,便是应该?便能心安了?”
  林知瑶的情绪不知怎的被带了起来,声音越发颤抖,似有说不尽的委屈。
  “我若能早早懂事就好了,那我便早去淌浑水,决不要在谁的庇佑下生存,也不用嫁进明远侯府,更不用……”
  后面的话没了声音,林知瑶的泪水已经下来了。
  梁颂年的心抑制不住的抽痛起来,往事的隐情似乎在浮出水面,可他无法在此时此刻去作任何质问。
  只有心疼。
  凡及过往,林知瑶总难稳住情绪,尤其是在梁颂年面前。五年内的所有崩溃瞬间这人都不在,如今在眼前了,总是忍不住触及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林知瑶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快速恢复了理智,抬头再开口时,声音已经缓了不少,“再给我点时间吧。”
  梁颂年正满眼心疼的望着她。
  林知瑶道:“我总要和你说的,再给我点时间吧。”
  梁颂年根本无法拒绝她这样的请求,静默半响,他终是妥协。
  “好,那你要我这次怎么帮你?”
  作者有话说:
  别人:误会说不清,拉扯八百回。
  梁颂年:来,咱们好好谈谈,不说清不许睡觉!
  林知瑶招牌动作三连,仰头、深呼吸、开始挤眼泪……
  梁颂年硬撑不过三秒:好,不听了,绝对忠诚!
  第9章 春闱
  ◎“天儿确实清明了不少。” ◎
  二月初九。
  奉元七年春闱伊始,全国各地赶来的千名学子汇聚贡院,规模十分庞大。
  对于这些人来说,此后的前程与此刻的多云天气一样,都是未知的。
  梁颂年随着其他监考一同由南面的头门进场,而后是仪门,再是龙门,便进了一路向北的甬道。
  这条漫长的道路,只有在考试期间才会让人产生特殊的情感,那是一种难以形容且复杂的心境。
  恍惚间,脚下的步伐与数年前重叠起来。
  “梁子渊!你小子跑什么快干什么!”
  少年梁颂年回过头,见江淮景正快步赶上他。
  “你走你的便是,我还需等你不成?”
  “谁要你等!”
  江淮景没好气道,“你光顾着跟知瑶作别,连她给你准备的东西都忘了带。要不是知瑶叫我一定交到你手上,我才不来追你!”
  梁颂年心想怪不得看这厮手上拎着的木盒眼熟,这不是林知瑶刚刚送他赶考,特意给他带的点心嘛!
  贡院是管餐食的,笔墨与食物都是可以跟着进去,虽然品质比较凑合的,但大多数人专注会考,不甚在乎这些。
  梁颂年从家里出来时,母亲也给他备了许多吃食,就是太多了,他实在不想让人觉得矫情,随便拿了手边的就跑了。
  只是躲过了母爱,没逃过心上人的关心。
  林知瑶知道他的顾忌,只带了一些亲手做的糕点来,他自然没理由不收。
  梁颂年赶忙从江淮景手里把盒子夺过来,“行吧,你既送来,那我便说一声谢。”
  “知道谢就行。”
  江淮景哼一句这话,便转身随进了人流。
  梁颂年起初还奇怪他怎么不呛人了,才走两步就猛然发现,木盒的重量变了,赶忙低头拨开一个缝看看。
  “江临川!你把点心还我!”
  江淮景方才闪的快,这会儿早出去一大段距离了,不过听到身后人生气的反应,实在忍不住再添一把火。
  “我受知瑶所托,却没理由给你跑腿儿!”
  江淮景说着拿出刚刚藏起来的油皮纸包,扬起胳膊晃了晃道:“这个就当你的谢礼了!我定会吃光的!”
  梁颂年穿梭在越来越拥挤的人流中去追赶他,不顾旁人目光,扬声骂道:“不告而拿是视为窃!你这是小人行径!”
  少年忽然提了速,将重叠的步伐拉出了距离。
  一时间,周遭人流不在,声音消静,左右只剩随行的几名监考。
  梁颂年抬头望去。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同样的一条路,意气风发的少年们走起来如此轻快。而现在的他与这几名监考,明明走了好久,仍不见尽头。
  “夫人,宫里来人传话了。”
  银花端着一壶茉莉绿迈进屋的时候,林知瑶正在窗边的书桌旁提笔写着什么。
  “何事?”林知瑶嘴上虽问,手上动作却没停。
  银花将茶水放在桌子上,翻杯轻倒,“前阵儿夫人不是还问什么日子进宫听戏嘛,刚刚惠贵妃遣人来传,说是台子搭好了,明个开唱。”
  林知瑶手上一顿,笔尖儿的墨便滴到了宣纸上。
  写的字文前功尽弃,她倒不恼,抬手将废纸卷起,揉成团扔去一边。
  林知瑶院子不小,却不曾单设书房,以至文玩玉石、书卷墨宝、珠钗首饰等心爱之物尽数堆在主屋。
  不过好在她善于决断,只将钟意的放进来,从不犹豫贪多,才并未将屋子过成杂物间。
  书架靠墙而设,书桌延至窗边,而后是背墙,放些喜欢的文玩玉石做饰一路至另一头,那是书架遥对的卧榻。
  床边的窗户,书桌处的窗户,是两处视线极佳的位置。不同的是前者所观院内花草景色,后者所望高墙之外云卷云舒。
  林知瑶抬头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去接银花递来的茶水,堪堪回道:“前两日云多,恐忽来雨水。今儿瞧着都被风吹散了,阳光和煦,倒适合露天听戏。”
  银花听言,顺着窗户也瞧了瞧,“天儿确实清明了不少。”
  林知瑶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又饮了口茶,“去寻你金花姐姐,说是我要进宫小住几日,帮我多备两身衣裳。”
  正说着,金花进来了。
  “我听庆晨说,夫人明个就要进宫去?”
  她说话间瞥到桌边揉成团的废纸,又道:“贡院已封八日,明下午爷便能回了,夫人…还是该留个话。”
  林知瑶道:“有你在我十分放心,比留什么话都强。”
  金花似是叹息,“话多了便觉着烦,我传再多不抵夫人一言,还是……”
  她话止于此,林知瑶却都明白,只点头应她,“知道了,我再想想。”
  “只传了明日进宫,夫人要不寻个由头晚些去,哪怕是路过贡院,也免得再想什么说辞留给爷。”
  林知瑶却道:“算了,本就没想着能见。”
  说罢,她往门外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再好的说辞他也不会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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