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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不过,又能怎么样呢。
  如马车上她二哥所言,无论是谁,这次林氏之危都在所难免。
  若是陛下有心指派梁颂年,错过了浴兰宫宴,也只是再寻机由罢了。
  日渐西头,天也就凉了下来。
  “梁夫人?”
  “嗯?”
  敏华道:“我还是觉得梁夫人这称呼喊远了,你虽无爵位诰命,却仍身份尊贵,又常入宫中,说起我算是你的娘家人也不为过。”
  林知瑶无奈笑道:“小公主殿下,您可别折煞我了。”
  “莫要说这话!”敏华固执道:“你明知我什么意思的。”
  林知瑶偏要装傻,“什么意思?”
  敏华嘴一撇,哼道:“我不管,我就要叫你姐姐。”
  林知瑶道:“这不合规矩,叫旁人听……”
  敏华意已决,打断道:“我是公主,就算任性些,也有皇帝哥哥和母后庇佑。再说,称呼而已,哪需这么复杂顾忌。”
  林知瑶哑然。
  敏华又道:“我自小与你熟知,不想你出嫁便要生分了,大不了…大不了我叫你姐姐,叫你那夫婿姐夫嘛。”
  林知瑶听到这话,忍不住哈哈大笑,“我说这位任性的小公主殿下,你真敢叫,他也不敢应啊!”
  “咳咳——”
  身后两声咳嗽传来,敏华方想起来身后还有个垮脸的人,她回头,“还没消气?”
  苏云薇抿嘴不语,似充耳不闻。
  敏华莫名被戳中了笑点,但又不敢真笑出来,忍俊不禁了片刻,又与林知瑶嘱咐了几句,终携苏云薇离去。
  待人走远,一直看热闹的银花,才凑上前去,与林知瑶纳闷儿道:“夫人,要不是您已为人妇,怕是要陷入相当难搞的感情纠缠了。”
  林知瑶一惊,转头打量着她道:“无庸讳言没什么错,前提是你得不惧皇权,无谓生死。”
  银花说的本是玩笑话,不成想林知瑶这反应,瞬间慌了神儿,“敏华公主她真……”
  “年轻真好,果然勇气可嘉,勇气可嘉啊!”
  话被猛的打断,银花才心惊肉跳的明白过来,刚刚差点儿说了大逆不道的言论出来,立即石化在了原地。
  半天折腾,林知瑶也精神了。
  她回了屋便摆纸着墨,想着给梁颂年写封信,也没什么要事,单纯的想与他闲扯几句。
  金花立于一旁帮她研磨,又见银花自回来后魂不守舍的样子,心生疑惑,得了空将人拉出屋外询问。
  “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怎么这样了?”
  银花欲言又止,摆了摆手,“没什么。”
  金花想了想,“适才夫人回来还跟我念叨一句,说你年轻无畏,勇气可嘉,那是什么意思?”
  银花嘴角抽了抽,仍道:“真没什么。”
  金花也不是爱刨根问底的人,银花不愿意说,她也就作罢了。
  “行,你说没什么便没什么,去吩咐人备水,一会儿我去催夫人沐浴,让她早些歇下休息。”
  银花应下就去了。
  同时,林知瑶也收笔完稿。
  她抬头正迎上半开的窗外晚霞,手下墨香从字里行间萦绕升起,遂被风接去远方。
  犹如白驹过隙,抵达千里之外。
  第22章 承阳
  ◎“纵然险境,也无妨一试。”◎
  由梁颂年主导的赈灾队伍,虽人员不多,粮车却不得疾行,紧赶慢赶至六月底前才抵达。
  最后两日下午原地简休之际,督责押运的提刑使周辰上前与梁颂年商议。
  “梁特使,已近酉时,咱们要赶夜路吗?”
  梁颂年收起手中地形图,回头看了眼正在小憩的其他人,犹疑道:“前方有山,车夫控马爬坡,入夜怕是行不快。”
  周辰道:“若是不行夜路,当留宿此处最为合适,只是…要再晚半天到承阳县了。”
  此时,前去勘路的提刑司副使钟路回来,恰巧听见这话,上前直言道:“不用留宿此处。”
  梁颂年抬头问道:“钟提刑有何建议?”
  钟路道:“在下前去看过山路,按地图标记处确实陡峭。不过百米外侧有一宽口,想是让往来的赶路人蹚出的车道。虽绕了些,却能在落日前过山。”
  周辰附和道:“若有此路,可再歇半个时辰,如此,既不耽误落日前过山,还能有足够的精力夜奔官道,于次日午后便能抵达承阳。”
  梁颂年满意的点点头,“依两位之见,稍后出发吧。”
  林间树木繁茂,阳光浓烈,投下来斑驳影错,弥散出绿荫清香。众人在此调整状态,从而击退困顿与疲惫。
  而一山之隔,冀州北部承阳县境内。
  同处烈阳下,却无草木香,腌臜遍地,血腥刺鼻,阵阵啜泣萦绕不绝。
  城楼之上,承阳县令陈育德俯瞰此景,满目不忍,叹声连连,忽而身后轻唤他。
  “大人,夫人遣人来催大人回了。”
  陈育德回身,“知道了。”
  一路心不在焉,过了府门,他蓦地驻足,侧首吩咐道:“去回夫人,说我去见林中丞,晚些归。”
  随侍见天色渐暗,有些迟疑。
  陈育德却不甚在意,只挥手示意他去,而后转身出门。
  驿站位于城南,陈育德在落锁前叩了门,不稍须臾,便在前厅等来了林知瑾。
  “见过林中丞。”
  他礼行一半,被林知瑾托臂扶起,“陈县令不必拘礼。”
  陈育德也不佯装,直言道:“晚间叨扰,实在是下官有事要请问中丞。”
  林知瑾听言,心中已有三分猜测,却仍问:“何事?”
  陈育德道:“算日子,最快明日,最晚后日,来护送中丞回京的人便到了,下官……”
  他话音消静,一时不知怎么继续。
  林知瑾笑道:“陈县令是怕我急着逃灾,不顾你与镇民了吗?”
  陈育德虽是这个意思,但被直白戳破,难免慌了神色。
  “中丞此言重了,只是承阳县虽非穷苦之地,亦不堪重负。若此番只拨了灾粮下来,怕是难民要集中于此,日后再行安排也是难事。”
  “陈县令的意思是,灾民不可尽数进城避难?”
  陈育德弯腰拱手道:“若仅一时庇护自然不敢推辞,只恐人数众多,非长期而不足以。”
  林知瑾默了片刻,故意道:“陈县令的顾虑,自有提刑司的人来消。他们素来严谨秩序,更是年前经手赈灾事,当比本官处理的妥当。”
  陈育德弯腰更深,“关键便在此,若是真能处理妥当,年前此事当了,万不该牵连至本县。”
  “哦?”林知瑾道:“陈县令是质疑提刑司行效?”
  话已至此,陈育德索性破釜沉舟,“此事若藏于心中,下官实在愧对这县令之职,更愧满县无辜百姓。然如今并无他法,只得恳求中丞相助。”
  林知瑾见状忙道:“陈县令何事严重至此啊!”
  陈育德长长叹了口气,目光充满悲愤,终将徘徊心中数日之苦闷倾泻而出。
  “中丞虽知这大批灾民是自南部迁徙至此,却不知他们实属无奈之举,内情当追溯至年前赈灾时。”
  林知瑾默默听着,不做打断。
  “南部灾民数千,提刑司奉旨前来。起初设棚施粮,带人重建屋舍,一切皆井然有序,难境亦稳定缓和。只是此景自回报朝中后,不过半月,施粮便骤减大半,最后仅有稀疏米汤,救灾人员也被分批调离,本承诺的后续赈灾银更是克扣过半,剩余的乃是救命钱,可尽如此,竟……”
  陈育德说及此处,泪水已下,他拂袖拭去,方哽咽续道:“竟有不少假-币掺杂其中……天灾害人无处喊冤,人心歹毒可叫此难冤魂如何甘心轮回!”
  话音落下好半响,林知瑾仍觉耳畔回音不断,而后慢慢吐出一口浊气。
  “此事关系重大,切不可是人口猜疑之言,陈县令是从何而知?”
  “林中丞可有听闻冀州知州下狱事?”
  林知瑾想了想道:“可是年前被革职抄了家那位李知州?”
  “正是。”
  陈育德缓了口气道:“我已年过半百,担县令之职数年,多次与李知州交涉公务。当闻他获罪之时,心中疑虑不已,万不相信之际,他正被押送路过承阳县外郊,遂……”
  林知瑾对此似乎并不意外,“你为求证事实如何,偷偷去见了他。”
  陈育德既然肯说出来,自是不再隐瞒,他叹息几声,方堪堪回道:“灾民泛滥虽集中于南部,却波及多处县地,总管事宜早接手到了知州……”
  他说到这儿,忽然泣声道:“李知州何其无辜啊!假-币事出,上奏竟无门,知州大人迫于无奈,携各县灾情详录,亲身前往京都请旨彻查。没成想路程未过半,他便获了莫须有的罪被缉拿。”
  良久沉寂,林知瑾方沉声问道:“陈县令今夜与林某推心置此,是希望我暂留此地,先行监察之责,后再回京密报于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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