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梁颂年笑了笑,“父亲连禁军统领都当得,这会儿倒忧虑上了?”
梁安仁瞥他一眼,“那是我能选的吗?”
梁颂年道:“这回又有什么区别呢?”
梁安仁沉默不语。
梁颂年亦不再续谈,扬声叫停了马车。
梁安仁连忙回过神儿来,“车队随行都在城门候着,你这会儿要去哪儿?”
“有点事要去办,不耽误出发时辰。”梁颂年只交代这么一句,不再多言,抽身下车而去。
相府在京都繁华地段,离宫门不远,离城门却有些距离,梁颂年早已熟悉各个路况,此时下车,也是瞅准了位置的。
只是让当值的钟路颇为意外,“梁大人今日不是出发北疆?怎么来刑部了?”
梁颂年不请自来,毫不客气道:“钟兄,借一步说话。”
刑部值房不太好借步,钟路便将人带到了刑房,虽说血腥不堪,但胜在此刻清净无人。
钟路见他特意来此,便知非小事,遂直奔主题道:“梁大人有事吩咐?”
梁颂年知他直爽性子,嘴角一扬道:“确有两件事要麻烦钟兄。”
钟路愣了愣,“两件?”
梁颂年摘下腰间才系上不久的香囊,直言道:“第一件无关公事,钟兄拒绝无妨。”
钟路目光略过香囊,斟酌道:“我与梁大人私交不深,若有大事相托,恐难尽力。”
梁颂年客气客气,见他真给拒绝了,忍不住一笑,“梁某清楚眼下非常时期,我与妻族官司缠身,可钟兄这话,实在冷漠了些。”
钟路轻叹道:“若钟某无官职,自然什么都好说,只怕因私误公,后悔莫及。”
梁颂年啧了一声,“这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与你喝过酒,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有个大概了解,不至于这么谨慎。”
钟路缄默片刻,终是问道:“梁大人有何私事相托?”
梁颂年见他妥协,取出香囊中的平安符放回怀里,又塞进去个精细物件儿,然后一并递了出去。
“我此去前路未知,京都局势亦不定,若有紧急情况,还望钟兄帮衬家妻一二。”
钟路目光落在眼前,直问:“此为何物?”
梁颂年如实道:“钟兄随意检查无妨,此物是我自制的小玩意儿,本就想哄家妻一笑,奈何做了将近大半年才成。此刻交予此物,不过是因钟兄与我家并无来往,空口无凭,恐家妻不信。”
钟路听他要求并不过分,不过是望他这个局外人照看内眷,便也不再多言,收下了信物。
“第二件事?”
梁颂年松了一口气,继续道:“公事,来刑部接个人。”
钟路脱口而出:“又接?”
梁颂年皱眉,“又?”
四目相对,两脸沉默。
钟路恨自己方才嘴太快了。
梁颂年则等个答案。
事已至此,且为公务,钟路略略一想,倒也不是禁言,便如实道:“前几日,吏部江协办来过刑部。”
梁颂年眉头一皱,“江临川?”
钟路点了点头。
梁颂年这倒是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了,“他带走了苏云峥?”
钟路听言怔住,“苏侍郎?”
梁颂年见他这个反应,便知闹了个乌龙,无奈一笑道:“江临川带走了谁?”
钟路犹豫片刻,这次报得更为仔细道:“林家二郎,林知珩。”
这回答,倒是与梁颂年刚刚心中猜想对上了。
他思忖片刻,又问道:“江临川要带人走,钟兄没有拦?”
钟路抿嘴不语,看样子不准备回答。
梁颂年心下了然,笑笑道:“明白了,合理合规,不得声张。”
钟路亦不置可否。
梁颂年心中有了大概,不再追问,回归正事道:“虽然不知道江临川走的什么程序,但我有这个,接个人出狱,应该没问题吧?”
钟路视线锁定在梁颂年手中物件儿,那是陛下亲赐令牌,上次承阳之行,他已经对这块牌子的特权,有了一定的了解。
梁颂年特意强调道:“你且看仔细,这令牌小字与上次不同,权限嘛,自然也比上次更大。”
钟路收回目光,保持谨慎道:“这令牌……想是陛下赐给梁大人用于北疆之行,此时启用,是否不妥?”
梁颂年却道:“苏云峥是此去北疆必不可少的关键,今日我定要带走。”
第76章 迷雾
◎“武毅侯大公无私,朕心甚慰。”◎
梁颂年出发第二日,连日告假的袁钊复职上岗,于换班时去禁军值房见了苏恒。
“属下今日复职,特来见过大统领。”
苏恒一面唤人起来,一面挥去屋内旁人,然后便关怀了几句,待人都走净了,才定了定神色,问了正事。
“如何?”
袁钊面露难色,还是如实道:“林知珩已经被带离了刑部。”
苏恒面色沉了沉,“可打听出来是什么人带走的?”
袁钊自知办事不力,细枝末节是一定要打探的,这才敢来领罪,听言便立刻道:“具体是谁尚不能确定,但得了消息,近日只有两个外人去过刑部。”
苏恒皱了皱眉,“两个?”
袁钊道:“江临川和梁子渊。”
“这两人平日倒是走得近。”苏恒念叨了这么一句,又问:“可知都是什么时间去的?”
袁钊道:“江临川去得早,大概是五六日前,梁子渊则是昨日出发前那一会儿工夫。”
苏恒道:“此事你怎么看?”
袁钊认真思忖了片刻,方道:“江临川是在刑部放值后去的,听说还走了后门进出,想是不愿露脸。如此偷偷摸摸,应是提前串通嘱咐什么,并不会真的带人离开。而梁颂年虽光明正大,但去的匆匆,走时还说什么时辰来不及了,非要刑部派马车送他出城,倒像是藏了人。”
苏恒若有所思,半响未语。
袁钊心知此事棘手,自己也不是能出主意的那块料,又琢磨着在这待太久了,让旁人起疑,正准备寻个话头离开,便听苏恒开口了。
“如此,倒也不是个坏事。”
袁钊回过神儿来,“大统领的意思是?”
苏恒道:“虽不知梁子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林知珩确实被劫走了,总归跟咱们想要的效果一样。”
袁钊明白过来,拱手请示道:“那属下稍后去通知在刑部的人,按照原计划行事。”
苏恒想了想,又特意嘱咐一句:“若人真是梁子渊带走的,刑部恐怕有人帮他隐瞒,让咱们的人谨慎些,务必要把林知珩越狱,闹到陛下耳朵里。”
袁钊应完,便退了出去。
待此间清净下来,苏恒闭目休憩,至小卫来唤,他才揉了揉眉心,起身整理衣冠,按部就班去赴职。
相府内院,林知瑶为打发时间,着手为梁颂年新香囊开始选布料。
当初那只香囊是突发奇想和阴差阳错,送便送了,谁知后来又引出一堆麻烦事。
她这回想着重视起来、严谨起来,等梁颂年回来、等一切尘埃落定,总之要有用极好的材料,再赋予最好的寓意。
人若有有事忙碌,时间便不经蹉跎,约莫选了两三天,林知瑶才把所有材料用具定了下来,也正是这个时候,传来了她二哥越狱的消息。
皇宫大内,要比门禁的相府消息更快些,当年迈的刑部尚书,亲自上御前请罪的时候,奉元帝空有满腔愤怒,终是无处发泄。
“朕已知晓,老尚书身体为重,先回去罢。”
一股怒火骤然浇灭,心寒便渗透出来,年轻帝王独坐宝座,身侧重臣少之又少,他并未再说什么,只叹了一声,屏退众人。
曹征见状,忙要上前扶人回去,又闻奉元帝忽然开口,唤了声武毅侯留步,他脚步一顿,又退回旁侧。
苏恒应声而返,等待吩咐。
奉元帝却并无要事,只莫名道:“武毅侯是父皇在位时的老臣,亦守在朕身侧多年,见到今日之景,有什么感触么?”
苏恒没想到奉元帝会同他说这种话,一时不知怎么开口,缄默半响才憋出一句:“臣武人莽夫,不知陛下所问为何?”
“朕是不是德不配位?怎么就将国家治理成无人能用的模样?”奉元帝无声苦笑,“竟让早该出仕的老臣跪来眼前请罪。”
苏恒听到这话,立刻跪了下去,“陛下乃真龙血脉!断不可有这般自弃想法!”
奉元帝居高临下看着伏倒之人,眼神复杂,好一会儿才开口。
“近日心力交瘁,朕抱怨两句,武毅侯不必往心里去,起来吧。”
苏恒应声而起,便听奉元帝又道:“朕见老尚书这般憔悴病态,实在心有不忍,想着复职苏侍郎为其分忧,武毅侯觉得如何?”
苏云峥自敲登闻鼓后,便因重要人证的身份,被关押进刑部秘牢,此牢于刑部深处,除陛下亲令,任何人不得提见,连询问亦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