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艾尔西双手攥住刀柄,而短小锋利的刀身还插在“亚瑟”左侧的胸口处,因为刚才借助惯性的原因,刺地太深,必须两只手使劲才能拔得出。
她扬着头大喊:“嗨!你不是在找我吗?那我就来会会你!”
石林山脚下一对秃鹰头对着头盘旋而落,发出凄厉的长鸣。那是来自古老而郑重的传统,一对秃鹰中如果有丧命的,另一只就会遏住对方的双翅,一起旋身乘风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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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生死
艾尔西反身落地, 乘着对方还没做出反应,垂眸瞥见自己刀刃上竟然意外地干净,没有一星半点从前那种粘稠如血液的黄色液体, 心下生疑。
砂金追上来,本能地侧身护在她身前,艾尔西才折身回头。
“还好吗?”
金越坐在地上, 怀里抱着伊森, 两人皆满身是血, 五官模糊。他双眸紧闭, 唇口微张,猩红粘稠的热血从口中源源不断地涌出,宛如一个无底黑洞。
她蹲在伊森和金越面前也没能看清他的面目, 甚至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呼吸, 只能依稀感觉一股熟悉的恐惧笼罩过来,浪花迭起般千层翻涌,压在心口上,呼吸困难。
“对不起, 我来晚了。”
艾尔西很愧疚,要是她发现敌方情况有异就火速回来通报, 要是刚才自己跑得再快点, 也许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这时候她和砂金身上燃起的金色光芒, 在她眼中简直就像讽刺一样晃眼。
金越耳边嗡鸣不止, 根本没心思去回应艾尔西, 她现在浑身是血也不知道疼痛, 只一味地用血手抚摸伊森, 不断呼唤他睁开双眼。
可伊森倒在她怀中, 任是一动也不动, 腰间最大的伤口处血肉模糊,金越想捂住止血都是徒劳。
刚才,她飞身一跃不料正见一枚炮弹直冲眉心而来,随后大脑便一片空白。等眼前再有画面的时候,只有天地倒悬,猩红一片,伊森将她牢牢护在怀中。
艾尔西也急得跟着不停呼唤伊森的名字,直到他像是被什么击中,突然喷出一大口鲜血后才缓缓睁开眼眸,泛起苦笑。
“给我一个痛快……阿越……”
他的声音气若游丝,再也不似从前和朋友、爱人间说话那样生动畅快,脸上除了沾满血,此时还滴上了几滴热泪。
虽然他早就预想过自己的死亡,却没想过它会在哪一天到来。
自从决定投身反抗军的那天起,他的性命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三年,无数个日夜中他都曾短暂地想过,倘若当时没有和阿越回来看望校长和亲友们,是不是也不会冲动地选择保卫故土,倘若当时没有鼓动兄弟们投军,是不是也不会亲身目睹他们的离去。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能够短暂地活此一生,有过如父如母教育自己的阿玛拉夫人,有过从小长到大都彼此信任的兄弟,有过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和爱人。
短短二十几年的时光是这么幸福,哪怕直至生命的尽头,都能护住阿越,他甘之如饴。
金越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抽泣着一直摇头,口中说出的话也都含糊不清,但伊森想,总归是一些不舍的吉利话。就像帕克斯人在莱瑟河岸与亲友们告别的祝祷一样,可他脑袋越发昏沉,视线也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模糊,抬起的手臂也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试图抹去阿越脸颊的泪水,但还没够到就被她一把捉住。
温暖的,柔软的手心,紧紧扣住他的。
“不,不要,”她摇着头泪流满面,“你答应过不会离开我啊,你不是说事成之后会陪我去银河上的每一颗星星嘛,我不要你死……”
艾尔西跟着金越,双手盖在她捂着伊森伤口的位置上,试图一起止血,但仍是于事无补,鲜血不断从指缝间流出。
艾尔西明白金越的不舍,即使作为从小就被教育要学会告别生命的帕克斯人,在真正面对生死抉择的那一刻也会打心底里犹豫、抗拒。
“振作一点伊森,你不会死的,不要放弃,我们一定有办法救你。”
他听见艾尔西的声音,已经有些渺远了,偏头看见眼前模糊的人影和那双晶莹澄澈的琥珀眼眸,宛如他一直期盼的自由与和平。
试了几次,双手都虚弱地抓不住东西,就连艾尔西放在他旁边地上的刀也拿不动。
他太痛了。
可还是能微弱地呼吸着。
粘稠的血液附着在喉咙上,每一次喘息都会随之发出如猛兽呜咽的低吼声,声声揪着金越的心弦,尤为痛苦。
“我舍不得你……可是……我不能……”金越也跟着呜咽,带他的手抚上自己脸庞。
伊森脸上浮着一层虚幻的笑,残留余温的手指微微颤动,无声地安慰着心爱的恋人。
艾尔西抹掉脸上泪痕,决定将最后的时间留给两人,挥动刀刃,在金越和伊森面前划出一面金盾,挡住所有攻击。自己提刀起身。
身后砂金和“亚瑟”已经不知道打了多少个来回了,无数金灿灿的筹码纷纷飞落,直砸向亚瑟,砸得他的盔甲都不再光亮如新。
艾尔西目光如炬,本要挥刀直上,但没走两步就听金越叫住自己。
她不放心地提醒:“小心啊,他不是亚瑟,以前那些招数对他都没用。”
随即再看,的确高大了不少。可那又怎样?
“我说怎么看起来傻头傻脑的,原来根本就没有脑子了。”
艾尔西蹙起眉头,她就说亚瑟都被石头砸了个稀巴烂了,没有身体怎么可能复活,感情这是个傀儡一般的破铜烂跌。
从前的招数没用,那就总有新的办法。
她今天就要杀了他!
她承诺过!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不容践踏!每一个人都能看到崭新的世界!
手上沾染的血迹斑驳了刀柄,殷红的日光石在手心中暗暗发热,艾尔西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要被点燃了一样,连脖颈间血染的勒布朗都绽放着红光。
砂金退到她身旁,眉眼轻松,察觉到她虚扶在自己背后的手,笑着说道:“当心,我还顶得住。”
“你帮我分散他注意力,我要亲手杀了他。”
艾尔西斩钉截铁地说完,仿佛化为一缕红光,唰地从他身旁冲了出去,从砂金的视角追着看去,只有一头红发被风吹得张扬恣意。
坦桑不甘示弱,她本就恨死了这两个永远带头给她找麻烦的人,“你就是艾尔西?!就是你总要跟我作对!应该是我杀了你!而不是你杀了我!”
“亚瑟”的机械手臂高高挥动,便扫过一阵巨风,刮得所有人不得不掩面遮挡,差点风沙迷眼。
但艾尔西不怕,她提刀挡住自己的半边脸,不断移动脚下落点变换位置,调动对方行动的同时,还试图用言语分散他注意力。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抢走我们的家?为什么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这是战争之初她最想知道的问题。她和妹妹跟着妈妈东躲西藏,曾不止一次在哀嚎夜风中询问,发动战争的人没有家和家人吗?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不计代价地、残忍地对待这些原本安居乐业,而且与他们无冤无仇的人们?
母亲没有回答,面前这个人也没有回答。
她说:“省省吧,你以为我会中你的计。先被你劳力分心,然后再被你激怒,进而气急败坏地攻击,最后被你找到操控仓的破绽,被你一刀毙命?”
“天真啊,我早看出来了。不会上当的。”
坦桑嘴角噙着冷笑,但先前被艾尔西划破的那道口子露出零件,在行动间嘎吱作响,吵得她心烦。
“够了!”她想早点结束眼前这堆麻烦,好回去美美地睡个午觉,醒来再想点什么办法,好把这一头银发染回金色。
“亚瑟”的右手围追堵截,左手空旷的机械手腕中发射出数枚炮弹,直追艾尔西步伐。
艾尔西咬牙躲避,幸好还有砂金的协助,坦桑免不了地还是会分神。
见对方料事如神,可能是个厉害人物,几次试探性攻击都被挡住了,她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反身挺腰一跃,单手握着刀柄,像一道流星一样弹射起来,朝着上次捅过“亚瑟”的那个口子继续发力。
也许是对方疏于防范,也许那本就是他的死穴,艾尔西一下子够到他左胸口的破洞处,锋利坚硬的刀柄继续灼伤盔甲,烧出一个融融黑洞。
“什么?”坦桑惊愕,整个人随着晃动,差点跌坐到地上。
艾尔西被一道发着金色的红光包围,根根发丝随风卷舞,寒风吹不动她眉眼,只让她感觉前所未有的炽热,从心底发出燥意,犹如被架在太阳上炙烤。
所有人,包括金越和砂金,甚至在远处抱着炮筒的女人和孩子们都不可思议地仰头,睁大眼睛。就连剩下那些铁影军都停下来,痴痴地回头望着眼前景象,不知该干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