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季窈手腕被他握得生疼,用力一动竟然挣脱了,想来是他方才力气耗尽,自己本身又比寻常女娘多些气力才能挣脱他的束缚。
  自己有心帮他,倒被他反过来压在地上威胁,季窈心里越想越不服气,顺势勾过杜仲大腿,一个翻身将人制住,两人瞬间位置调换,变成了季窈将他牢牢按在地上的姿势。
  没了力气的杜仲看上去像是弱不经风的病弱美人,身上衣衫凌乱,肌肤红一块白一块,带着被人蹂躏过的羞耻感,少女瞪大双眼,想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上去凶狠一些。
  “我从来都不是八卦之人,你这点小九九,我还不惜得往外说。我来是要问你,那日在赫连家宅去做什么?”
  以他寻常袖手旁观的个性,她才不信那日杜仲从天而降,将她从苗疆人手里救走是他故意所为。他去到那里,一定有自己的目的。
  “找东西。”
  “找何东西?”
  身下郎君此刻已经恢复了神志,他看着季窈,目光平静。
  “找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
  “我?你还是不信我失忆了?”
  可恶,真是冥顽不灵,当初第一次来南风馆,被他戳穿身份时,她就已经给出自己最大诚意,将寺庙后面地窖里藏着的宝贝一件件都数给他听过,可他还是不相信她。
  季窈纠住杜仲的衣领,美目圆睁。
  “那就等你找到再说吧,说实话,我也希望你能找到。”说完,她把手松开,又开始在杜仲身上四处摸索。触及敏感的部位,杜仲剑眉微蹙,搞不懂她要做什么。
  “乱摸什么,不知羞耻。”
  少女低头还想继续翻找,被他打断只好开口问道:“那个拇指大小的琉璃小瓶呢?里面装的是什么?”
  她果然看到了。
  杜仲眸色渐暗,声音冷了下去。
  “无可奉告。”
  “是血吗?”
  郎君的脸侧向一边,不打算回答她。
  “起开,让别人看见成何体统。”
  季窈一眼看破,低头凑上去,想看清他眼里的慌乱。
  “是谁的血?你死去爱人的?……哎哟。”
  郎君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季窈被他掀翻在地,胳膊肘硌到砖石,疼得她哀嚎一声。下一瞬,杜仲站直身体整理衣衫,目光冷漠横了她一眼,甩袖离去,留季窈坐在地上,在心里不停地唾骂他。
  冷漠寡情,见死不救,还是个脖子上长东西的怪人!讨厌鬼!
  少女揉着胳膊,刚回到房间准备把衣裳换回男装,门外响起叩门声。
  “京墨?来找我何事?”
  温润郎君看她双生正忙着将头发束起,笑眼弯弯。
  “据你们所言,尤猛失去了大部分护卫,元气大伤,估摸着不会在龙都久留,我便找人去四边城门口打听,尤猛今日一早已经换取通关文碟出城,离开龙都,掌柜尽可放心了。”
  那太好了。
  季窈眼中难掩喜悦之色,不禁松开头发嫣然一笑。
  “有劳你。”
  松开头发的一瞬间,少女满头青丝四散飘扬,衬得她眉眼如画,眸光流转。京墨有那么片刻的失神,想起昨日她颜如渥丹的装扮来,忍不住开口道:“既然馆中诸人已经知晓掌柜的身份,不用再刻意做男子打扮,就即刻恢复女儿身,于你也便益一些,可好?”
  这样自然最好,她天天粗着嗓子说话,偶尔露出马脚,还要被嘲笑毛头小子。可是女客们若是知道了……
  看出季窈的顾虑,面前人温声安慰道:“掌柜是女娘,于女客们还更贴近些,从前……从前赫连兄还在时,这个掌柜做的,并不如你好。”
  他的声音清润,好像自带一种让人不自觉相信他的说服力,季窈舒一口气,安下心来。
  **
  七夕过后的第一晚,正如昨夜女娘们与南星和蝉衣在相思树下约定好的那样,无数女客带着丫鬟、仆人们早早地进到馆中坐下,等候与郎君们一见。
  入夜时分,台子上轻纱垂落,伴随葳蕤的烛光好似天庭瑶池,蝉衣一身月见色衣袍端坐筝后,垂目开始抚琴。
  季窈没想到他还会弹筝,琴声丝丝入耳,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她忍不住将身体探出柜台想要将这绝美的表演收入眼底。
  商陆仍是一身明黄色五彩纱衣,花蝴蝶一般穿梭在大堂里,看季窈着迷的模样,衣袖遮面,笑得得意。
  “这身衣服还是我劝了好久他才肯换上的,好看吧?”
  “好看……姿态闲雅,气韵不凡。”
  对于南星的缺席,不少女客们抱怨连连,好在季窈经过今日,总算是又抓住了杜仲一个小小的把柄,她将这位南风馆的头牌请下大堂,拉到女客们中间时,抱怨声戛然而止,小娘子们都眼冒星光,纷纷询问昨夜怎么没瞧见他,立刻将南星的话题随口遮掩过去,簇拥着杜仲坐到大堂去了。
  少女幸灾乐祸地看着杜仲又是那副拘谨模样,躲在柜台里偷笑,这时,一个衣着华丽,神色却有些憔悴的小娘子迈步进来,茫然地看着大堂里歌舞升平,人头攒动,不像是来寻欢作乐。季窈赶紧从柜台里走出来,带着三七迎上去。
  “小娘子是第一次来吧?可有想见的小倌、想听的曲儿?保准让你满意。”
  谁知她对大堂里貌美清俊的小倌们视若无睹,只环视一圈又将目光转回季窈身上,神秘兮兮低声问道:“请问,你们的人可以捉妖、驱鬼,是不是?”
  【卷二·千金归来】
  第32章 客栈有鬼 “我能去你屋子待一晚吗?”……
  钟宓,城郊逐鹿客栈的老板娘,因其性子爽朗、在家排行老四,经常光顾的住客们都尊她一声“钟四娘子”。
  她今日将客栈早早打烊关门,为的就是来南风馆里寻求帮助。
  京墨上到南风馆二楼,推开雅舍小门时,钟四娘子正和季窈坐在一起品茶,女娘凹陷的眼窝和颓废的面容,显示着她的疲惫。
  季窈迎上来,踮起脚尖的同时,京墨也贴心低头,听她说道:“钟四娘子说他们客栈闹鬼,我没什么经验,就让你一同听听,看是怎么一回事。”
  钟宓喝了好几杯茶,早已按耐不住,唤两人坐回到对面,像在自家客栈招待客人那样给季窈和京墨倒茶,开始讲起了这段时日客栈的遭遇。
  “半月前的一个夜晚,店中留宿的一个客人敲伙计房门,说是自己所住房间的楼下传来女子哭闹之声,听着不像是活人能发出的声响,便硬吵着要换房间。谁知换了房间以后,那声音还未消停,越来越多的住客被那声音吵醒,吓得不敢回房,全部都聚在大堂里,要求给个说法。
  伙计实在没办法了,只好上到顶楼来敲我的门。我和伙计循着声音到了客栈后院,从小门出去,陡然瞧见一团白中带红的云雾在面前飘来荡去,同时女子哀嚎和惊叫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我和伙计距离太近只觉刺耳非常,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给住客们退了宿银。
  后来,这个声音又闹了好几次,诸多的住客里,只有一位能看见后院外的树林边上有一个女鬼在那里抱头呜咽,佛寺里的住持和道观里的道长来了皆是无用,第二日那女鬼的声音依旧还在。我也是被逼得没法,听住客说前几日你们的人在城里抓了红衣女鬼,这才来问问。”
  这么大动静的游灵,倒是头一回听说。
  之前陈无忧不是一言不发的吗?
  京墨垂目,面容仍是温和,起身道:“我知晓了,能不能帮钟四娘子这个忙,还需要我们去到贵客栈瞧上一二,方可断定。现下,尚不敢妄言。”
  “可是银钱方面的问题?”钟宓低下头去,从腰间解下一个布袋,打开来全是闪着白光的碎银子,“抓红衣女鬼多少钱,我双倍付给你们。这逐鹿客栈是从钟家大爹爹那时起就传下来的祖业,无论如何不能毁在我手里,这里要是不够,我回头再找人给你们送来……”
  郎君莞尔,将钱袋口的绳子勒紧拎起来,起身道:“那便请娘子留下客栈的地址,我与掌柜明日便到贵店来瞧上一瞧。”
  “好、太好了。”
  三七听见此话,赶紧带着纸笔进来与钟四娘子写下客栈地址,季窈跟在京墨身后走出来,看他将钱袋子抛起又落下,心情舒畅的模样,像是掉进钱眼。
  “上次赵大娘子那边只收了不到这一半的钱银,你是不是拿太多了?”
  京墨侧眸看一眼季窈身上素简的布裙,如兄长般溺笑道:“多吗?给掌柜你多置办几身衣裳就花光了,这些钱银我尤嫌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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