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有惊无险。”
  “嗯,多亏有你。”少女爽朗点头,已经从方才惊险的遭遇里缓过来。可惜手脚仍是发软,站立不稳。余光扫过京墨背后,青衣墨发的少年还背对自己站着,她忍不住轻唤出声,“南星?”
  季窈落入杜仲怀里的瞬间,南星张开双臂愣在当场,久久没能反应过来。
  错愕与不解一闪而过,接着是深深的失落。
  听她叫自己的名字,少年缓缓转身,凤眸垂落,浓密的睫毛不安地抖动着,整个人气场低迷,说不出的压抑。季窈大大咧咧,还没察觉到他不对劲,一瘸一拐上前,自然地牵起他的手,笑脸盈盈道,“也多亏你。”
  面前人没什么反应,眨了眨眼,拒绝和她眼神对视,只将目光落在她血渍斑斑的手上。
  正准备将她的手捧到面前细看,季窈余光又看见对面悬崖的商陆了,挣脱开南星朝着悬崖边跑了几步。
  “商陆!我没事!你呢?”
  她安全得救,商陆站在对岸自然看见了,他将同样勒得渗血的双手垂落下去,松了一口气。
  “我没事!”
  转身过来,季窈看见那群匠人正在数落方才铺木板的黑瘦少年郎,更甚者还想直接将他裤兜里的工钱抢走。
  她连忙走过去把人拦住,厉声道,“断的是四根绳索,又不是他铺的木板,你们骂他做甚?”
  辛苦铺设好几日的吊桥就这么断了,损失巨大不说,还差点闹出人命。带头的老汉显然必须要找一个冤大头将一切罪责都推出去,是以仍嘴硬道,“我们之前都好好的,从未出错。这次换成他就出事儿了,不是他的原因是什么?兴许就是他将某处绳结踩松了才导致的事故也未可知。”
  “不是我!跟我没关系!”他将来之不易的工钱死死抓在手心,任凭对方抠出血痕都不肯松手。
  季窈一伸手将老汉推开,仗义执言道:“你们不过就是不想承担责任,何苦为难一个半大孩子?我会跟商陆说,不追究你们的责任,只需要再次将吊桥搭好,让对面的人安全回来就行。至于我的事儿,我不会追究的,你们尽可放心。”
  当下重新搭桥,接商陆回来要紧,其余的事,等一切都安排妥帖了再处理也不迟。
  老汉点头哈腰,带着众人下山去重新准备东西去。
  确认好商陆在对岸无事,回归到他们中间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季窈跟着京墨与杜仲坐上马车,才瞧见南星还一个人孤零零站在悬崖边。
  她终于意识到少年的沉默有些异样,走下马车想去牵他。
  “走吧,商陆没事儿的,我们现在先下山吃饭,我快饿晕了。”
  没想到他却躲开了少女伸过来的手,略背在身后,喉头有些哽咽。半晌后,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接连点了点头。季窈一头雾水,歪着脑袋看他,他也只当没看见。
  听自己五脏庙响个不停,她只好无趣地瘪嘴,转身迈步上了马车。
  下山的路上,马车颠簸不停,车内亦是气氛冷清,京墨看南星脸色难看极了,不用想也知道他在生谁的气。为缓解这冷清的气氛,他有一茬没一茬的向季窈问起这些时日的遭遇,少女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此刻也忘了有人还在生闷气,开始眉飞色舞的说起迷望山庄里连环杀人和密室寻宝的事情来。
  黄昏薄暮,紫云城高高的城墙上,秋日夕阳美不胜收。
  季窈只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如此华丽的落日,夕阳余晖将目光所及全部染上一层红色,潋滟得不成样子。
  进了城,还是城门口左手边第一间酒馆,酒蒸羊和葱泼兔的香气钻进鼻子,馋得少女直咽口水。
  她一走进去就赶紧找了张空桌子坐下,还不忘招呼他们落座。
  京墨笑着摇头,上前悄声道,“掌柜,咱们四个这一路风尘仆仆,你同杜仲身上又满是尘泥,方才进门的时候小厮看我们四个眼神已经有些嫌弃,此刻再这样坐下,弄脏他们的地界不说,大家待会儿吃起东西来也觉得不干净……我看他们楼上就有客房,不如,我们先各自回房洗漱换衣,我先去点菜,待会儿大家收拾妥帖,也休息一阵,等饭菜好了我再来叫你们下来,如何?”
  “好是好,就是……”
  就是她实在太饿了。
  她身后没人注意的角落,南星全程黑脸一言不发。杜仲倒是察觉到他周身散发浓浓的哀怨,抱着看笑话的心态,目光不断在一无所知的季窈和满腹心事的南星之间游移。
  看她要大大咧咧到什么时候。
  第55章 相信 他好不甘心。
  少女坐着不愿意起来,还想赖着至少吃两口再回房洗漱。京墨被她娇憨的模样逗笑,转过身去对跑堂的伙计说了什么。伙计点头离开,眨眼的功夫就从后厨里端了一盘包子出来。
  京墨拿起一个,掰开来,里面是油淋淋的青葱和羊肉,“一般的饭馆,包子馒头一类的面食一次性都会蒸上好几笼屉,不用等就可以吃到。大家先吃一个垫垫肚子,稍后再下来饱餐一顿。”
  说完,他把包子递到季窈嘴边,少女刚想伸手来接,被他躲开,“你手受伤,我方才也吩咐伙计找人去给你请大夫了。就先仔细些,别碰着伤口。”
  好像有京墨在,她什么都不用操心,也什么都不用做,只乖乖听话就行。少女安心一笑,低头将他喂到嘴边的包子咬了一口。
  谁知道这一口下去,有些人彻底坐不住了。南星“噌”的一声从桌边站起来,膝盖差点将桌子顶翻。他黑着脸,拿起桌上包袱和佩剑转身上了楼,在二楼伙计的指引下拐过二楼客房拐角,接着传来一声巨大的关门声,吓得大堂食客们纷纷抬头往上看。
  “到底怎么了嘛……”
  他这一走,季窈送到嘴边的包子有些吃不下了。可转念一想,饿谁不能饿自己,她又低头大口吃起来。
  杜仲斜看一眼正埋头吃包子的少女,嘴角笑意一闪而过,只轻轻挑眉,也从盘中拿起一个包子。
  接下来便是沐浴更衣,包扎上药,京墨想着他们三个大老爷们,照顾季窈诸多不便,又许了酒楼掌柜几粒碎银子,拜托他找来一个女娘去照顾季窈。过一会儿,一个自称是掌柜娘亲,身量丰腴的妇人推门进了季窈屋子,替她浴后擦身。
  待她收拾妥停,重新坐回酒楼大堂的时候,杜仲碗里的饭都消了一半下去。
  “你倒不客气。”
  杜仲夹起一块猪肚条到自己碗里,头也不抬。
  “是嫂嫂说,让我把大家当自己人。”
  “自己人吃饭就不用等吗?”
  他当没听到,就着猪肚条夹了一筷子米饭放进嘴里。
  少女双手包着白布,继续尝试抓筷子未果,向伙计要来小勺,就看见京墨独自一人下楼来。
  “南星呢?你没叫他?”
  温润郎君面带苦笑,迈步跨进凳子里坐下,没动筷子,“他说不想吃,隔着门怎么劝也不出来。”
  一口鸡汤哽在喉头,季窈感觉自己已经有些暴躁,“他到底怎么了?有什么好好说不行吗?”
  “这还用说吗……”京墨的眼神扫过杜仲,后者置若罔闻,又往自己碗里夹了一筷子青菜。
  季窈不是不开窍的人,他今日那副样子,各种缘由她才能猜到一点。可她觉得自己没做错,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反应这么大,倒显得她像是触犯了天条。
  “由着他胡闹,先吃饭。”
  鸡汤咽下肚,她又吭哧吭哧啃起鸡腿来,只是越吃越心虚,越吃越慢,抬头向伙计要了一只大碗,开始往里头夹菜。
  “还、还是给他留一点,免得饿出毛病来。”
  吃完饭,季窈盯着面前海碗里鸡翅膀、肉丸子和青菜发呆,想了想觉得还不够有诚意,又让新点了一碗馄饨与海碗放在一起,端着托盘走到南星房门口,轻轻叩门。
  “你睡了吗?我给你送饭来了。”
  门内无声,只有穿堂风在季窈身边呼呼作响。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布条,故意吸一口气,娇声道,“哎哟,端木盘久了手好疼啊……”
  门内立刻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接着门被打开,南星冷着一张俊脸将托盘接过去,随手就打算关门,季窈l立刻把手伸进门内,耍赖一样看着他。
  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关门。
  少年捏紧门框,随后一甩衣袖,转身回了房间,季窈瘪嘴,提着裙子跟进去,在他对面坐下。
  “馄饨要趁热才好吃。我记得你喜欢吃羊肉,所以那只鸡翅膀下面全是羊肉丸子,我都挑最大的给你留着。还有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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