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季窈听完这话却笑了。要说是外人,他可是已经向自己求过亲了;要说不是外人,自己又很清楚,他并不喜欢自己。
  杜仲看她低下头笑两声,从怀里掏出一张巴掌大的小像扔给他,顺势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实话跟你说,我想留在严府不过是想知道这画是从哪儿来,是何人画的。不过如今我已经知道,不是严煜所画,就无所谓了。”
  杜仲听完这话,刚松开的眉头又蹙在一起,“你从何处得到此画?”
  “几本旧书里。”
  顺着季窈的目光,他在床头将那三本养蛇的旧书拿出来,与小像放在一起细看。先是将书卷简略翻看,指腹在画像上来回摩挲,感受这上面松油的光滑。再凑到鼻子前嗅了嗅,一点松油气味都没有闻到。
  “若不是松油起效果,这画像或许早就没了。”
  季窈喝水哽到,放下茶杯看他,“这话怎么说?”
  杜仲将其中一本书摊开翻到某一页,指着上头一处明显未曾泛黄的四方痕迹说道,“这痕迹与你这张小像的大小刚好一样,应该是被人刚好夹在这一页,长期保存所致。虽然你这小像烘了松油不易发旧,这书却不一样,未曾被小像挡住的地方已经完全发黄。”
  说罢他抬起头,眼神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这画像的念头,比那小子的年龄还大,断不会是他画的。”
  第123章 蛇蛇生病 不能被杜仲知道。……
  啊?
  “你说这小像画了二十几年了?”
  “兴许还不止。”杜仲把书合上,将那张小像扔在桌上,端水喝茶,“再说那上头人穿的衣裳,我此前从未见你有过一样的,可见画上之人,不是你。”
  那她岂不是自作多情了?
  “可这人长得,未免同我也太像了……”
  这话引杜仲侧眸,看向一旁发呆的少女。因为养病的缘故,往日圆润脸蛋如今下颌尖窄,脸色粉白之中透着绯红,气色还算不错。她那双如枝头甜果般溜圆的杏子眼即便到了晚上也灿若繁星,只微微眨来,便如同春塘之上从长长羽睫下抖落一池星光。
  是像,除开衣着和那画的年岁,上头画的人简直同她长得一模一样,怪不得她和严煜都会认错。
  难道不是错认?
  “你说这画像是从书里掉出来的,这书是何来历?”
  “严大人家中祖父所写,人似乎已经不在了。我想起来了,”她好像想起什么,陡然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发出不小的响动,“之前严大人曾说,他祖父之所以懂得养蛇之术,皆是因为年轻时曾在苗疆带过一段时日。你说会不会,这画像也是从苗疆得来的?”
  又是苗疆。
  “等我送往苗疆的书信有了回信,结果自然一目了然。”说罢他起身,顺手将小像拿走,状若平常道,“这小像看着着实不寻常,我拿走再找人瞧瞧。”
  画像笔触细腻,一看就对画上之人有着非比寻常的感情。不管那人是谁,杜仲都不想让他再出现在季窈面前。
  她身边的男人还真是络绎不绝啊。
  “掌柜既然没事,我便告辞了。”
  季窈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对,这会子语气又莫名僵硬来,赶紧伸手拉住他衣袖一角,换上讨好的神色。
  “你何时再来?”
  柔柔弱弱五个字,像是一颗蜜糖放进杜仲嘴里。他眼神先是一亮,接着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愉悦起来,嘴角止不住上扬。
  她这是何意?希望自己再来?
  “咳,掌柜……希望我再来?”
  “嗯。”
  原来她还是想着他的。
  “你既开口,我也没有不应的道理。明日若馆中事务不忙,我便早些来看你。”
  “好。”
  这会子她突然这么听话,杜仲竟有些不适应。
  “那……那你记着早些歇息,那些个玩具话本入夜了就别碰了,久看伤眼,没事儿也别让严煜进来,他到底是个外人,还是个男人……”趁她听话,杜仲又婆婆妈妈嘱咐一阵,最后看外头天色实在晚了,起身准备离开。
  眼看着他就要走,季窈终于忍不住,最后一次开口叫他。
  “那你明天来的时候,可以给我带点东西吗?”
  这有何难?她既惦记着他,叫他带什么都使得。
  看他点头,季窈脸上浮现兴奋之色,“我想吃烧鹅。”
  刚还神情愉悦的杜仲脸色刷地垮下来,“你盼我来,就为这个?”
  “嗯嗯。”她连连点头,认真说来,“你轻功了得,帮我带只烧鹅进来这屋子里的人断不会察觉,我就晚上悄悄吃,吃完睡一觉谁也察觉不到,彩颦和严大人也不会说我,多好。”
  好好好,原来在这等着他。
  杜仲黑着脸从季窈手里扯回自己衣袖,留下“休想”二字直接一个起跃跳上屋顶,等季窈抬头看的时候他已经从夜色中消失。
  “嘁,小气鬼。”
  **
  结果季窈没等到身上的毒全部解掉,还是被楚绪两句话就骗回南风馆。
  不为杜仲,也不为将她从严府带走,而是为了金哥。
  等季窈在后舍竹林里转了好几圈也没找着金哥,只好蹲在郁郁葱葱的林子外面喊它的名字。杜仲看她提前回来,纵然嘴上什么话没有,跟在季窈身后的脚步却明显轻快起来。
  “馆里头的人没一个人挂在你心上,那畜生有一点动静你回来得倒快。”
  季窈一边喊金哥的名字,盼着它从竹林里冒头,一边在竹林外席地而坐。
  “别叫它‘畜生’好不好?金哥同你们一样,都是我放在心尖尖上的亲人。再者离了我,你们都能将自己照顾得很好,它却左不过还是一条三岁不到的幼童,平日里有我照顾尚不能完全独立,又如何能同你们相提并论?”
  杜仲展袍坐在季窈身旁,眉眼带笑地看着她,目光在她眉宇间游移,好像已经很久不曾见着她一样。
  “旁的也就罢了,它知道自己叫‘金哥’吗?你别白费嗓子。”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般黄白色的长影从两人头顶闪过,径直跃过杜仲落在季窈身上,她只感觉到肩头瞬间千斤重似的压下来,接着一股凉意擦挂少女脸庞,微弱“嘶嘶”声此起彼伏。
  “金哥!”
  拳头大黄白相间的蛇脑袋猫咪似的贴在季窈侧脸蹭她,少女肩膀太窄,金哥的尾巴只能甩在杜仲身上,有一下没一下打在杜仲身上,他几次伸手推开未果,只能忍住。
  季窈将金哥抓在怀里,把它翻来覆去检查,发现它较前些日子确实轻了些。
  “商陆说看见它近日没精打采,竹林中瞧见它的粪便也是绿的?你可瞧见了?”
  “没有,它似乎并不喜欢我。”虽然馆里头几乎没有人敢接近金哥,商陆也是受季窈再三托付才答应偶尔帮她照看一二。
  将金哥浑身上下查看一遍,发现它腹部发绿以外,鳞片之间也有少许血渍渗出,看着又不像是被林中猛兽所伤。
  “确实不太对劲,我得找个大夫来同它瞧瞧。”
  她刚起身又被身边人一把拉住,杜仲与她肩头的蛇脑袋对视一眼,那阴森可怖的蛇眼里看不出丝毫情绪。
  “你带着它出去,是想让整条簋街陷入恐慌吗?”
  她想了想又坐下来。
  “那我去翻翻严大人赠我的书,你也出去帮我问问,可有能给金哥看病的大夫,或者兽医。”
  把金哥抱回房间,她倚靠在窗边翻看书卷,金哥和珍哥一个趴在她膝盖,一个站在她手边陪她。窗外池塘里荷叶已丰,清风拂面还算怡人。她在其中一本书中看到类似的描述,猜测金哥可能是肠胃出了问题。
  吃坏肚子了?能如何治呢?
  严煜那张令人心安的脸自季窈脑海一闪而过,又被她立刻摇头否认。
  算了,要是被杜仲知道她又去找严煜,指不定在南风馆掀起多大浪来。她遵照医书里的方子上医馆抓了点治疗腹泻但药效稍稍不那么强劲的草药来搓成丸,因着金哥不吃,最后又磨成粉给塞进拔了毛了整鸡肚里,喂金哥吃下去。如是再三,虽未解决它身上鳞片渗血问题,好歹食欲恢复些许。
  这日入夜,南风馆刚打烊,季窈陪着女客们喝了不少酒。众人皆知她千杯不醉,同她畅饮起来都叫最为痛快过瘾。她乐得多赚钱银,可喝多了也着实胀肚。
  “喇嘴的东西,又不甜,怎么就如此多人爱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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