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杜仲看她双手本就受伤严重,如今还抓着夜明珠在手上砸个粉碎,赶紧蹲下身查看她的手,,确认珠子碎片并未透过白布对她造成二次伤害之后才松一口气。
  “交给别人做不行吗?在场可就你一个伤员。”
  季窈嘿嘿一笑,收回双手道,“不碍事,这么贵重的东西,若是我判断失误,总归还是我自己承担的好。”
  杜仲听完这话脸色阴沉,直直地瞧着赫连尘手里那枚珠子不说话。
  京墨听闻季窈遇刺的消息从宫外赶来,跨步进殿刚好看到赫连尘手里闪闪发亮的夜明珠。他难掩面色欣喜,赶紧问道,“怎的只有一颗?却不知另一颗如今身在何处?”
  “我知道!快抱我去对面偏厅!”
  季窈抢着说完,主动伸出双臂攀上杜仲脖子,亲昵之举让杜仲脸色稍稍转好。
  他抱着季窈走在最前面,其他人紧随其后来到偏厅,就看见书桌对应的房顶横梁上镶嵌着另一颗东海夜明珠。
  真相似乎近在咫尺。赫连尘一刻也不能等,径直冲到最前面,踩着书桌跳上房梁,弯腰伏在横柱上将夜明珠取下,手帕将其包裹之后大力在桌面上敲碎。
  再摊开手,另一颗仙鹤眼珠便出现在碎片之中。
  空置多年的主殿再一次站满了形形色色的人,暄明繁华一如从前。
  蝉衣和赫连尘各手持一枚夜明珠站上台阶,在众人瞩目之下,缓缓将珠子放进仙鹤眼眶。
  就在两颗眼珠将空位填满的一瞬间,两只铜雕仙鹤竟然开始旋转起来。它们由彼此相对而站的姿势开始缓缓朝两侧移动,同时偏殿内墙上的两道大门也开始移动,一个漆黑的密室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眼前。
  宫人、侍卫们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心中感慨之余,忍不住小声议论。
  季窈更是激动到忘了自己腿还伤着,下意识甩开杜仲搀扶的手就打算往密室里跑,刚走出去一步就摔在地上,幸而杜仲眼疾手快,在她的膝盖跪倒在地板上之前拦腰把她抱了起来。
  “慌什么。”
  “快,快带我进去瞧瞧。”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天大的秘密能让一个王朝改名换姓,让那个蒙面黑衣人对她痛下杀手。
  宫人随即将两侧偏殿的烛火和灯笼都取来,因着胆怯不敢第一个上前,赫连尘干脆接过灯笼走在最前面,进到密室之中。
  同样朱漆的四方室内,无任何家具陈设,众人却瞧见被烛火照亮的地方放着一张巨大供桌,桌上是季窈曾在李家祠堂里砸烂的木质台阶,上面密密麻麻摆放着一个个灵位,令人见之后脊生寒。
  季窈在心里默默数了数,一共三十一个灵位。除最底下一排最后一个上面写着“陈寿”的名字她认得,其余三十个名字都十分陌生。
  “这、这、这是祠堂啊!”
  一个提灯的太监见状拔腿就想跑,被京墨伸手拎回来,走到牌位前道,“看看,上面的名字认识几个?”
  这太监看模样与季窈等人差不多年岁,十五年前尚未入宫,看了看只是疯狂摇头。
  杜仲眸色幽深,目光从牌位上移开,开始观察这间密室可还有其他可疑之处,“恐怕还是只有将原本那个杨公公请来,方认得出。”
  在等候侍卫去请杨公公的间隙,众人开始在密室之内四处转悠。季窈联想到自己从供桌下找到红色包袱的经历,吩咐人将牌位全部撤走,将供台砸开来,里面却是空无一物。
  整个供桌的布置的确完全和神域之内百姓家寻常祠堂的布置一模一样,神龛上放置牌位,上有嵌瓷,下有祭器,只是十五年来无人祭拜,祭器上布满灰尘,里面没有任何纸钱或者香烛燃烧过的痕迹。
  季窈默默的看着被放到地上的三十一块牌位,顺势注意到方才陈寿牌位所在位置,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密室门口还隐约存在一排比其他地方累积的灰尘略浅一些的脚印,显然这就是陈寿在死前最后一次进密室所要做的事情。
  她把陈寿的牌位拿起来,放到烛火下细看,发现其中“寿”字最后一笔略写出来了些,这一点不够干脆,像是落笔之时手不小心抖了一下。她在供桌下寻找一阵,看到被扔在角落里的毛笔和早已干透的墨砚,旁边还滴落着墨点。
  “难道陈寿进来就是为了给自己的牌位补全名字?”
  京墨上前接过陈寿的牌位,脸色阴沉道,“神域人有一个规定,不可以在死前提前准备好写有自己名字的牌位,这被视为不祥的预兆。所以即便是垂死之人和必死之人,但凡还有一口气在,他的家人都不会将他的名字完整写在牌位上,只待人这口气咽下去之后,才会补上最后一笔。如此看来,这陈寿当年的确是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这季窈就不明白了,“如果牌位上的人就是十五年前死在主殿那些人,那很明显,这些牌位是在十五年前事发之前就放置进来的,因为密室在那之后再也没打开过。可如果人全都是陈寿杀的,他为何要给这些人准备牌位?杀了人还要想着赎罪,这不是有病吗?再者他的目标如果是赫连元雄,大可杀完人之后从密室逃走,反正没人知道密室的秘密,没人会在如此混乱的局面下发现他的异常,那他为何非要自杀?如果不是自杀,那做这一切背后的人又会是谁?”
  一个时辰之后,之前受过审问的瞎眼杨公公再次被带入行宫,跪在季窈等人面前。
  京墨将牌位上的名字一个个念来,杨公公的身子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
  “这、这些都是十五年前死在这里的人的名字!”
  众人心里已经猜到三分,对杨公公的话并没有太过在意。直到京墨念到最后十个人的名字时,杨公公突然抬起头来,面露疑惑道,“诶,这、这些人就不是了。”
  “什么?”
  季窈忍不住凑上前来,又把最后一排十个人的名字念了一遍,追问道,“你确定不是?”
  “老奴确定。当时内侍官和方大人带着老奴清点人数之时,他们的名字老奴一个都不敢忘。”
  “那是不是还缺十个人的名字?”
  “对。”杨公公想了想,一个响头磕在地上道,“还差那十名舞姬的名字。”
  京墨立刻安排人将放在季窈房间所有的卷宗档案带过来。
  翻找之下,发现牌位上这十人的名字与之前礼部呈报给陈寿的名字一致,而杨公公最后在现场清点的十个死于主殿的舞姬则并非这十人。
  “这是如何一回事?礼部悄悄换人了?”
  与礼部尚书一同前来的还有闻讯赶来的方仲晏。
  礼部尚书文大人看着京墨手中赫然在目的证据,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到地上,承认此事是他做的。
  原来当时在庆功宴上表演舞蹈的歌姬因场地太小,人数从二十人锐减到十人,这十人只能连夜更换曲目,日夜不分地抓紧练习。其中一个舞姬却因此病倒,躺在床高烧几乎昏迷。
  当时还是礼部侍郎的文大人只好再一次更换表演曲目,将新入梨园的十名舞姬所排练的新曲子拿来顶包,代替原本的表演。
  他原以为这只是一场故意给南宫凛难堪的庆功宴,表演完后一切就将无人提起。却不想这十名年轻的舞姬初次登台便血洒行宫。
  好在当初要走了十名舞姬姓名的陈寿也死在其中,没人发现他偷偷更换表演曲目及人员之事,就这样安全地度过了十五年。
  季窈听完,眼神一亮道,“这就更能证明,这些牌位一定是事发之前就准备好的。不管是新来的舞姬还是原来的舞姬,陈寿一律不识,即便是当天这十个人站到他面前,他也不知道其实人都已经换了。才会出现将这十个活人的牌位供奉在这里十五年之久的荒唐事出现。”
  方仲晏冷冷地看着这间密室,脸色没有京墨想象中难堪。
  如今只是找到一间密室,最多只能证明陈寿牌位上最后一笔是最后添上去,除此之外,仍不能证明南宫凛一定不是杀人凶手。
  季窈抬头看向神龛头顶上那些嵌瓷,镂空的镶金装饰中,好似雕花窗中间露出的缝隙上被糊了黄纸,她赶紧伸手指向那里道,“那上面有东西!”
  听见季窈有发现,方仲晏显得格外在意。京墨赶紧抢在自己亲爹之前跳上供台,伸手将卡在嵌瓷上面的东西取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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