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但我在乎。”
几近柔声细语的一句话，让红头罩完全陷入了沉默。他盯着布鲁斯，像是要从他脸上发掘出什么，却又似乎不是在看他，只是陷入进了某种呆滞中，无法自拔。
两个人相对无言。良久，杰森再开口时嗓子都有些嘶哑，带着些飘忽：“我也不会屈服于你的。”
哪怕我真的很爱你。
因为这是我自己的信念，我自己的道路。我会为此而负责，用我自己的方法清扫罪恶。
因为我真的很爱你，也很爱哥谭。
布鲁斯仿佛读懂了杰森的言外之意，微微点头，语气依然温和：“我知道。这才是你。而我也会想方设法阻止你，因为我无法眼睁睁看着我的孩——你成为罪犯。所以如果你还想对温梦幽幻动手的话，那么我们只能过过招了。”
杰森目光扫过布鲁斯胸前大面积烫伤的伤痕，又扫过他面颊上几块擦伤，和打着石膏的左臂，眉头皱的更深了：“就凭你现在这个状态？”
布鲁斯失笑：“你很有信心？”
这种轻松的态度让杰森体内的愤怒一下子又蹿升起来。他向着布鲁斯的方向跨出一大步，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你觉得这很好笑？你觉得让人每一次看见你鲜血淋漓、骨头茬子刺出皮肉外很好笑？”
布鲁斯眨了眨眼，显然没有料到杰森的反应如此激烈。想了想，他诚挚道：“你也可以等到我痊愈了再来，不过那时，死刑程序恐怕都已经执行完了。选择在你。”
“你在逼我做选择。”
杰森依然十分不爽，声音里的火气却消去了大半。这就是布鲁斯的狡猾之处，他早该想到的，用各种诱导或者是威胁让人们最终做出他想要的选择。就比如眼下，他必须在攻击受伤的布鲁斯和放弃杀掉温梦幽幻之间选一个。
“你仍然有选择。”布鲁斯也着重强调道。他一副完全猜不到杰森会作何选择的模样，满脸无辜地站在原地。
杰森叹了口气。
向布鲁斯做出让步简直就像呼吸一样自然。他将枪插回腰间，走出温梦幽幻的视野，来到布鲁斯身前。
这个距离能让他将布鲁斯胸前的伤痕看得更清楚。深红色的伤疤狰狞，爬满布鲁斯整个胸口，醒目刺眼，宛如点燃了杰森凝视他的目光一般一路燃烧上去，将灼痛感一直传递进眼里。杰森却像恋痛一样死死盯着那伤痕不放，简直想把那伤痕也同样刻进心里，烙印在脑海中。
“很疼吗？”
“还好，”布鲁斯轻描淡写，“有太多比这糟糕的痛苦了。”
“……我很抱歉。”
“这不是你的错，杰森。”
不是他的错吗？那还能是谁的错呢？杰森移开目光：“故意伤害致人重伤的，哪怕得到被害人谅解，也仍然需要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这个时候又愿意遵守法律了？”
布鲁斯眼角都带上了些克制的笑意，却让杰森胸口越发堵得慌。他宁愿布鲁斯和他打一架，单方面把自己揍到地里，也不愿意他像现在这样，哪怕被自己重伤后也仍旧愿意毫无保留地出现，用宽厚温和的态度包容他的一切错误行径。
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一个布鲁斯已经不再是他的布鲁斯，也不知道这个布鲁斯经历过了怎样的失去和痛苦，才会在面对他时这样小心翼翼。他只是觉得布鲁斯永远在原谅和包容，这太累了。应该有更多人可以无条件地包容他、支持他才对。
鬼使神差地，杰森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了布鲁斯。
几乎是他抬起手的那一刻，杰森就后悔了。布鲁斯的前胸和后背上都有烫伤，他的双手都无处安放，生怕压到布鲁斯的伤口。布鲁斯却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局促，紧紧拥抱了杰森。
杰森红了脸，杰森觉得自己没出息透了。
杰森转身，落荒而逃。
第81章 长子走稳
254.
又结束了一个令人烦躁的白天。
杰森花了整整一天时间, 总算是把安全屋里面所有和温梦幽幻有关的东西都清理了出去。温梦幽幻坐过的印花布沙发，温梦幽幻睡过的床单，温梦幽幻用过的杯子碗盘刀叉和衣柜, 甚至是他们一起吃过饭的餐桌都被他扔了出去，不大的安全屋立刻变得空空荡荡。
夜幕降临时，杰森总算休息下来, 坐在空地板上给自己开了罐可乐, 算是庆祝该死的外来者终于滚出了自己的生活。
明天该去采购家具了，也许还应该顺便偷点蝙蝠侠的装备来当摆件。看着空旷的屋子，杰森想道。墙上可以挂一排蝙蝠镖, 橱柜上可以摆一个蝙蝠头套, 角落里还可以立一个蝙蝠车轮胎。
这么想想很不错, 但杰森目前还没积攒起再回一次蝙蝠洞的勇气。他只是这么坐在地板上畅想，顺便构思着晚上该吃点什么，来抚慰他空虚寂寞的肠胃。
恰在此时, 他的窗户被人轻轻敲响。
杰森回头，看见一只大蓝鸟趴在窗外向他挥手, 笑容灿烂得像是要参加屁股选秀大赛。他动都没动一下：“滚。”
对方毫不气馁，又敲了敲窗子。杰森再次回头，这一次在窗前挥舞的变成了满满一袋金拱门。
杰森：“……来了。”
他打开窗，上半身探出去，双手勾住窗框将整个身子带出，然后一路攀着别人家的窗沿和窗棂，来到了屋顶，迪克已经在那里一边吃一个汉堡, 一边等他了。
杰森大步走了过去，毫不客气地把金拱门纸袋往自己面前一拉, 在里面挑挑拣拣了一会儿，拿出个墨西哥鸡肉卷。
忙碌了一天，他是真的饿了，三两口就解决了这个鸡肉卷。吃完之后，他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评价道：“不够辣。”
“想吃可以自己去买，小翅膀。”
“滚，”杰森抬脚就踹，“我说过不要这么叫我。”
迪克笑嘻嘻地躲了过去：“我果然还是比较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一点。之前那个温柔深情的你还是太恶心了，小杰鸟。”
“谢谢，你也不遑多让。”杰森顺手又捞出一个双层芝士牛肉堡，“说吧，找我什么事？”
迪克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敛去了大半：“你要不还是吃完了再听吧，小杰鸟。”
“少废话，让你说你就说，”迪克的神情让杰森有些不安，他咬了口汉堡，有些烦躁，“到底什么事？”
迪克垂下眼，盯着手中吃了一半的汉堡：“杰森……布鲁斯他死了。”
“什么？”
杰森一个不小心捏爆了手中的汉堡，滚烫的芝士夹心顺着战术手套滴滴答答流下去。他浑然未觉，目光只是死死地叮住迪克：“你说什么？”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迪克叹了口气，“我当时和你的反应也差不多。我们世界的布鲁斯死了，现在你所看到的这个布鲁斯，来自于平行世界。”
杰森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古怪：“是我杀了他吗？”
“当然不是！”迪克连忙否认道，“是一个意外。他出去夜巡……然后就没有回来。”
“蝙蝠侠……死于意外。”
杰森哼了一声，竟然低低笑起来。他低着头，月光映亮他半边脸，也让他半边脸完全隐没在黑暗中，窥视不出丝毫情绪。他轻笑了一会儿，突然没了声音。
蝙蝠侠死于意外。不是死于合作对抗达克赛德，不是死于拯救世界的大计划。他只是死于一个平平无奇的意外，这个死法仅胜于出门踩了张香蕉皮滑倒摔死了。
这种情况，迪克也知道自己没办法说什么，默默地拆出一盒蛋挞开始吃。等他拿起第五个蛋挞的时候，杰森劈手将蛋挞抢了过去，食不知味地两口吃完。
“嘿，你不想吃就别浪费食物！”
“我没有不想吃，把袋子给我！”
迪克护着纸袋，说什么也不肯让杰森抢过去：“你现在这个状态根本就不是想吃东西，而是想借此控制你的破坏欲！你根本不尊重这些食物的美味！”
“当布鲁德海文的警察已经让你穷到舍不得几口垃圾食品了吗？给我！”
他们在屋顶上扭打起来。没用什么力气，但相当较真。
最后是迪克为了不让杰森把他一手的芝士擦到自己的制服上，放弃了守护纸袋。杰森成功抢过纸袋，自己的破坏欲却在刚才和迪克的交手中发泄殆尽，连带着食欲也一点点消退了。
他从纸袋中抽出卫生纸，擦干净了手，拣出个鸡翅慢慢啃着。迪克捧着一个碎掉的香芋派心疼，又问他：“这么久了，还没好一点吗？”
他说的是拉撒路池的影响。
杰森摇摇头。和温梦幽幻待着的这几年不能说一点没好，只能说是变本加厉。没了布鲁斯的照管，又在温梦幽幻的撺掇下大开杀戒，他的头疼、梦魇都如影随形纠缠不断，和他刚爬出池子那会儿比起来都不遑多让。
“不过布鲁斯说，外来者被抹除之后，她在这个世界的所有影响也都会随之被修正。等到温梦幽幻被执行死刑之后，你的情况就能好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