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太子惊诧到已经失去表情管理,他没想到圣人不但不反感这种反抗,似乎隐隐有赞扬之意,“阿耶?”
  圣人道:“太子,你经历的事情还是太少。历朝历代,皆少不得变革。我们身为统治者面对变革,既不要打压,也不需要赞扬,只要默默观望,顺其自然就好。如果时机成熟,那便支持变革。如果失败,那就抹除。至于这位状元和状元夫郎所求变革能不能成,端看他们有几分本事了。”
  太子压下心惊,垂头沉思,殿内一时之间陷入一片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圣人忽然率先开口道:“太子,右相和淑妃那里,朕知道你委屈太多,是朕亏欠了淑妃。”
  提到右相和淑妃,太子立刻敛去脸上所有表情,变成一尊泥塑木雕的人偶,脸上看不出半分情绪。
  “当年朕还不是皇帝,只是一个普通太子的时候,不小心着了其他兄弟的道,办差回京的路上被伏击。
  是当时即将临盆的淑妃和右相替朕引开刺客,朕才得已逃脱。
  而淑妃的第一个孩子到底因救朕而失去了,是朕亏欠了淑妃。”
  圣人艰涩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朕每每在淑妃那里过夜,常能听到淑妃梦中一声声惊唤那个孩子的乳名,是朕亏欠了淑妃一条命。其实这么多年淑妃一直都没有过去这个坎,她不说,但朕知道,朕对不起她。所以淑妃和右相若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只要不是谋逆之罪,还请太子看在阿耶的面子和你死去的皇弟面上莫要与她计较。”
  太子面无表情,“儿子记住了。”
  皇宫外,沈清和与邴温故尚未分开,换下官服的姜憬淮就追了出来。
  沈清和惊讶道:“憬淮,你怎么在这,今日不是你当值吗?”
  姜憬淮瞧了眼邴温故,“我刚从阿翁那里得知了一些关于渊亭的事情,咱们去渊亭那里再说。”
  三人默契住嘴,坐上沈家的马车,回到邴家。
  南锦屏看见姜憬淮和沈清和面色沉重进来,心中咯噔一声。至于神色如常的邴温故直接被南锦屏略过了,南锦屏知道邴温故可以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只要邴温故不愿,谁也甭想从他脸上瞧出一二。
  “宫宴上可有什么意外发生了?”南锦屏问。
  沈清和和姜憬淮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吱声。
  邴温故语气平平叙述道:“倒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没有留京罢了,圣人指我去吉县当县令。”
  “这还叫不是什么大事。锦哥儿,你不知吉县那是什么地方!那里已经连旱三年了,而据钦天监勘测,吉县很有可能还要继续遭遇大旱。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一个搞不好,渊亭的仕途就止步于此了,这么多年的寒窗苦读都白费,状元白考,最后落得一个白身和罪身。而这种可能几乎百分之百发生。”
  南锦屏倒抽一口冷气,面色惨白。
  邴温故忙握住南锦屏的手,不满道:“姜憬淮,你吓唬我夫郎做什么!你怎么不说,若是我做的好,从此便入了圣人的眼,至此平步青云。”
  沈清和和姜憬淮几乎气笑了,“邴渊亭,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不要狂妄自大了,请正确看待你自己。吉县那个地方就是没有旱情,那也是一个穷乡僻壤。几百年了都那么穷,你以为你是谁,财神爷吗?到了那里就能把吉县治理得富裕繁荣。别做梦,难不成吉县从前那么多县令都不如一个出身农家的小子。”
  “你懂什么,我不行,这不是有我夫郎呢吗?我夫郎乃福星转世,还能带不动区区吉县一个小县城。”
  “你……”沈清和和姜憬淮都不知道该说邴温故什么好了。这都什么时候了,邴温故还有心情胡说八道。
  姜憬淮放弃一样道:“算了,我不跟你说这些了,说了你也不听。我跟你说正事,你知道你这次外放是谁捣鬼的吗?其实是右相。”
  邴温故颔首,他猜到了。
  “你怎么没有一点意外,你猜到了?”姜憬淮问。
  沈清和立刻道:“那日右相请你去府上发生了什么?”
  “他想让我给他做女婿,被我严词拒绝了。”
  姜憬淮听到严词拒绝四个字,就知道绝对不是那么简单。邴温故那张嘴,能用上严词拒绝四个字,那就是拒绝的话相当难听了。
  “你呀你,你说你这张嘴……”姜憬淮恨铁不成钢。
  “只要拒绝怎样都一样,我已有夫郎,总不可能答应他。”
  姜憬淮一噎,这倒是。
  “若是换了旁人,倒是有可能从了右相。至于你,绝不可能。就凭你看锦哥儿的眼神跟拉丝了似的,都能结出蛛网了,怎么可能舍得跟锦哥儿分开。说来右相眼光确实不错,你对夫郎真的好,的确是个好女婿。可惜已经是别人家的好夫婿了。”
  被姜憬淮这般调侃,邴温故丝毫没有羞涩,还挺得意。
  这把姜憬淮和沈清和瞧得什么都不想再说了。
  “你既然知道是右相捣鬼,心中有数,我就不多说了。”姜憬淮。
  沈清和还着急回府上跟家中商议,他被委派了国子监丞,挺突然的。家中从前那些部署就不能用了,还得重新商定。
  邴温故送二人出去,临分离的时候,趁南锦屏不注意问道:“右相用什么理由劝动的圣人?”
  姜憬淮瞧了眼南锦屏,邴温故便立刻道:“不必说了,我知道了,不要告诉我夫郎。”
  姜憬淮怔了下,随后才道:“渊亭,你心思当真通透。我一字未言,你便通过我一个眼神猜到了。我更佩服你的心性,明知被锦哥儿连累,不但没有半分迁怒,反而还第一时间护着他,不要他知道,不要他愧疚。”
  邴温故皱眉,“你把我说的太伟大了。我不过做了所有身为人夫该做的事情罢了,况且此事怎能赖我夫郎牵连了我。那些个话本子如果没有我指点和帮忙,怎么可能宣扬到如今这地步。既然大多都是我的手笔,怎能出了事就推到我夫郎身上,都成了他的错!”
  姜憬淮认真地盯着邴温故的双眼,发现他的的眼神没有丝毫躲闪,便知道他心里竟然真是这么想的。
  正因为心口如一,姜憬淮才觉得这份心更加难得。
  世人又有几人待夫郎如此赤城?又有几人当真是个一往情深的痴情种?
  偏偏邴温故此人通透至极,却依旧能保持如此纯粹的感情,这真的很让姜憬淮动容。
  姜憬淮拍了拍邴温故的肩膀,“渊亭,不管你日后仕途如何,冲你对锦哥儿这份赤城的感情,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三人分开,姜憬淮和沈清和回到沈家,姜老侯爷也在沈家。
  沈清和将一切讲过,姜老侯爷感叹道:“邴温故这步棋算是废掉了,本来还想培养他成为清和和你的左膀右臂。”
  沈父叹息,“可惜了这位新科状元,才情、胆识、心性样样出众,在宫宴之上,那样不利的情况下依旧临危不乱迅速做出反击,有此本事,只要不去吉县那个四局之地,怕是都能翻身。可偏偏就是吉县,可惜了……”
  邴家,南锦屏担心道:“温故,吉县?”
  邴温故握着南锦屏的手,“我已经同圣人请旨免税和赈灾粮银,只要圣人不想放弃吉县,就一定会答应。有了银粮,吉县今年就有粮种种地,到时候我再想想其他法子,总能撑过今年,秋收就好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南锦屏又问:“右相那边?”
  邴温故眼眸闪动着危险的光芒,“夫郎,我要亲自去探探,家里这头,你帮我打掩护。”
  “好。”
  邴温故决定夜探右相府。
  到了晚上邴温故换了一身夜行服潜入右相府。
  右相府还算戒备森严,守夜的人轮岗,每班都准时准点巡逻。
  不过这些都拦不住邴温故,邴温故来到右相府没有擅自行动,而是躲了起来,把精神力铺陈开来,涌向右相府的每一个角落。
  右相府的大致布局就在邴温故脑内有了一个粗略的图形。
  这个图形太简单了,只是一个简单的建筑分布和守卫巡逻。
  如果邴温故是来杀人或者投毒的,倒也够用,能轻易避开巡逻人员。但是邴温故是来找右相勾结皇子的罪证的,那可能是书信之类的小东西,就需要精神力更深入的探查了。
  这个很消耗精神力,也需要更多的时间。不过邴温故还是静下心来,用精神力认真探查右相府更详细的东西。
  邴温故先从右相内书房开始探查,一点一点一寸一寸搜查。
  在这里,邴温故找到右相的密室,藏宝阁。这里金银玉石古玩字画很多,但是却不夸张。
  邴温故便知道这应该只是右相藏宝的一个地点而已,右相全部的财富绝对不可能只有这么点。
  就凭这些金银,想要圣人治罪右相不可能。
  邴温故继续寻找书信,倒是找到了几封书信,虽是同宫中淑妃和四皇子的通信,但是没有用,信中都是寻常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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