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萧弦和顾确虽是士族中较有才干的人了,却平时也不太重吏事,这乃是江左清流的通病了。因此除了一些要事他们会过目,大体也都是放手交给下面的小官小吏去办的。
  但他们好歹有些才能,时不时也会给出有用的意见,因此谢宜瑶还是打算用他们的。虽然谢宜瑶之前拿柳家开刀,免了好几人的官,甚至有废为庶人的,但她总体对士族们还是十分敬重。
  这些家族虽然彼此间有龃龉,但有姻亲故而也有紧密而杂乱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谢宜瑶不敢懈怠。
  谢宜瑶将那份涉及官员任免的奏表拿给萧顾看了,又说:“你们若是没有仔细看过,现在且看一看。尤其是这位库部郎的事。”
  这位库部郎要被免官,倒不是因为他本人做了什么错事,乃是手下人犯了大罪,他作为长官监察不力又或是知情不报,总之是没能及时预防或上报,自然要负责。至于为何,多半是这位也是个唯好清闲的人,不怎么管事,反倒给自己招了祸。
  免官,虽然不至于就此与仕途无缘,但总归是个难以忽略的挫折。真要说起来,却也是无可无不可的事,吏部的人呈上来是这样的结果,多半是猜度过圣心的。
  谢宜瑶自然是想罚的,她最厌恶这些尸位素餐之辈,并且一直有心整顿浮华风气,只是这库部郎与先前那位孔太子妃乃是同祖父的堂兄妹,谢宜瑶怕罚得狠了,要落人口实,叫人说她是打压异己。
  她把萧弦和顾确叫
  来,也是为了给最终决定分分责,且顾家和孔家有姻亲,谢宜瑶也顺便可以探探顾确的想法。
  萧弦道:“不论此人是故意还是无心,都是失职,依臣看免官是要的。”当然,这只是最基本的,其他的惩罚自然也该要有。
  顾确没多说话,只说同意萧弦的看法。
  “那么就这么办吧,”谢宜瑶点头,“只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这明显是要让萧顾二人主动说些什么了,他们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顾确开口道:“陛下是说,这类游手好闲之人……”
  “是,考功的事情,朕最近一直有心想看看,只是有更要紧的事耽搁了。”
  不仅是武将有功劳,文官也是该有事功的,按理说是做得好的升官,做不好得不升或降,可实际上运转起来却不是这么回事。
  谢宜瑶也知道,那些名流请贵,能力有缺的未必是多数,更多是其实是不愿案牍劳形而已。因此适当地推一推他们,或许会有点用也不一定,但同时又不能把他们逼急了。
  顾确道:“这自然是要的,也是吏部这些年一直是有些乱的,因此考课也有所耽误,虽然臣有意整顿,却不能立竿见影,也是臣的过失。”
  说是耽误,其实也一直有按流程在办,但都办得不太经得起考量,只是之前谢况已经不像咸宁初年那样常关注这些事,故而底下人有所松懈也十分正常。
  “好了,这也并非卿一人的责任。真要论其根本,朕也有罪。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多想着以后才是正道。如今离岁末还有些月份,或许可以考虑定在年底,要是来不及,明年年初也是可以的。”
  “臣回去便拟个章程出来。”
  谢宜瑶又与二人论了些旁的事,才将他们放了回去。
  萧弦顾确并肩走着,小声议论道:“陛下可是有警告我们的意思?”“多半如此……”
  然禁中耳目众多,二人不敢多说,都点到为止。
  萧、顾也摸不准谢宜瑶到底能在这位置上坐多久——不像有些人觉得她是在胡闹,他们是看到了她的决心的,然而事情未必就会那般顺利,因此他们也忖度着自己该努力到哪个份上,才不至于招祸。
  ……
  要紧的事务大都处理完了,午间谢宜瑶便稍作休息,也好叫沈蕴芳和崔朝华她们也歇一歇。
  虽说如此,谢宜瑶下午是还有安排的,她今天要见陆安和褚秋澄。
  “外头天气不错,灵鹊,等下去华林园好了。”
  灵鹊笑道:“这样是最好,陛下该是走几步路散散心。”
  “顺便把秋澄他们也请过去。”
  “唉,这才是你嘛。”
  谢宜瑶偶尔也会亲临官署,但主动召见某人又是不同的意义了,尤其是在华林园这种地方,显得没那么庄重,也就更好谈论些事,混带着私情也无妨的。
  像她前几天见过周禄,亲口问了:“周将军可有想做之事?这辈子一定要做才没有遗憾的那种。”
  谢宜瑶对周禄的态度素来是有一份恭敬的,因为他的功劳和年岁都摆在这里了。功劳不仅有当年宫变的,更是有对外征战的。
  周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他是不愿继续呆在京城的,具体的原因虽未多说,但谢宜瑶大概也都猜到了。
  谢宜瑶口头上先同意了,但又说:“要等大局稳定下来,不过不会太久的。”
  “哪里,陛下愿听老臣一言就已经足够了。”
  这话提醒了谢宜瑶,周禄是不年轻的了。
  而且她自己也有迫切的证明自己德能配位的心思,然而理智上却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是急不得的。谁不想荡平六合?若是不考虑实际,反而要贻笑千古。
  因此谢宜瑶也并没有和周禄打包票,只是给了积极的信号而已。
  说回当下,谢宜瑶今日特地召陆安和褚秋澄进宫,主要是为了联络感情。要说在谢宜瑶上位的过程中谁出的力最大,陆安是可以争一争的。谢宜瑶来日要是倒了,陆安和褚秋澄也都逃不了。
  不过这三人聊着聊着,也就自然聊到了正经事上去,说的是宿卫兵的事。谢宜瑶养了十几年的私兵是最信的过的,历练了好几年的女兵也是,因此宿卫兵大致暂且由他们充任,其中大都是女子。
  然而光这样还不够,谢宜瑶总想着要扩充自己能牢牢掌控的兵力,尤其是女兵,她想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都快成了心结了。
  褚秋澄是了解她的,便说:“其实先从宿卫军办起是最好,一是就在京中,陛下也好掌控,二是也有很合适的理由,毕竟如今要护卫禁中安全,肯定是女子更为合适。”
  陆安道:“然而原来的并不能同时裁撤,否则要生隐患,这开支便会多不少了。”
  谢宜瑶道:“你们说的朕都明白。钱,倒不是问题。若是能多找到几个像白鹄那样的好苗子,朕是很乐意的。这件事到时候还要多仰仗秋澄出力,当然,相应的封赏定然不会短了你的。”
  褚秋澄没有辞让,直接行了个礼,果断应下了这件事,陆安虽有不安,却也并未多说什么。
  陆安不是闲人,褚秋澄也马上要有的忙了,因此谢宜瑶没留他们太久,又谈了些琐事便派人看顾着他们出宫了。
  谢宜瑶也没继续呆在华林园,而是回了西堂,这期间又有些要她看的文书送来了,但都不是什么急事,谢宜瑶便一边吃点心一边看了。
  有一件事,是二妹谢宜琬想见她,这当然没有什么不妥,虽然谢宜瑶没空出宫,但让他们进宫还是不成问题的。谢宜瑶和灵鹊对了下将来的安排,在十天后定了个日子,召谢宜琬一家入宫,其中自然也包括作为国戚的萧延。
  “对了,”谢宜瑶突然想起来,“三妹那边,还是没动静吗?”
  灵鹊回道:“还没有。他们到了吴郡有很多要办的事情,估计会很忙吧。”
  这说的是谢宜环了,朱云在谢宜瑶正式登上帝位后主动辞官,还连带着谢宜环也要一道回家乡。谢宜瑶劝过,但这也是谢宜环自己的意见,便也只能允了。
  谢宜瑶又说一定要多书信往来,但就三妹和自己间的那些隔阂,谢宜瑶知道大概是不可能的了,人心最是强求不得。
  谢宜瑶没多纠结,继续看文书了。
  夕阳西下,谢宜瑶用了膳,这一顿依旧是简单的,没几样菜,谢宜瑶的口腹之欲早就不似曾经浓烈,更不必说那些并无用处的奇珍异宝了,然而她对臣民没有下什么要求节俭的诏令,仅是做个表率。
  天黑了,谢宜瑶就不再去太极殿,只是在自己的寝殿呆着,又叫飞鸢铺开舆图,一同讨论战事。
  北燕一开始想着趁火打劫,在南国内乱时奇袭,没想到谢宜瑶早就有防范,何况北边如今也是主少国疑,南北就这样僵持着,很久都没有一方主动进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寿阳拿不下来,谢宜瑶确实也是不安心的。
  飞鸢道:“如果只是要拿下寿阳,倒不必一开始就多线作战,这样一来,兵与粮还是负担得起的。”
  “话是如此,我却实在不知道该用谁,或者说,不知道要不要用周禄。以前我是最看不起谢况这一点的,现在倒更理解了。周禄本来就有极好的名声,再立功……多少人盼着朕从这个位置上下来,就算周禄不愿,也未必没人借着他的风起事。”
  飞鸢道:“听闻周将军的几个儿子都不是很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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