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上一次产生这种不妙,还是迪克远程向他求助说‘他有个朋友’。
  第113章 节哀 好一个节哀,他还没死好吗。……
  莱斯利的手指划过屏幕上数排黑白的底片, 核磁共振和ct的检查结果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上面。食指在其中一张影像上停住,那张图片上,青椒切片似的中空轮廓压在黑色底片上, 有一颗灰白小树在框内生长, 开枝散叶;又像是端了一盏布满冰纹的瓷器。
  久病成医的知识对‘久’病之外的其他领域可不起作用, 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布鲁斯还没有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直到莱斯利告诉他这个部位是心脏。
  他沉默了好几秒,最后低声说,“如果是这样, 那她现在已经死了。”
  “这就是你要弄清楚的事情了。”莱斯利说。
  布鲁斯一再坚持要送莱斯利医生回家,在庄园的门口, 莱斯利回过头, 看着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笑着拒绝。
  尽管已经过去很多年, 但她看着他时,眼前仍然时不时闪过从前时代的影子。时间过得真快啊, 让男孩成长为坚实可靠的男人。已经逝去的人看到这一天会微笑么?
  “一眨眼居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 这下可不能像以前那样以命搏命啦。”她说, “要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啊, 别让一颗心再度破碎。”
  在她的车驶离后,庄园厚重的铸铁大门自动关上, 山顶灯火通明的庄园渐次熄灭了灯。
  有人主动联系许久未见的人, 方才惊觉对方自上次一别后就再未有回音;有人辗转反侧, 最后站到窗前默不作声地凝视夜色。
  今晚是个平安夜。
  *
  塔米斯睁开眼的时候, 房间还是一片漆黑,墨绿色的天鹅绒窗帘严丝合缝地关着,光线在底部的地板上刮出一条长而细的金线。
  这是个陌生的房间。空气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没有带来任何值得回忆的东西,因此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好像做了什么梦,但想不起来。
  不记得就意味着不存在,别在不存在之物上投注过多注意力。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时间要留给当前的一切。一旦拥有,失去沙漏就开始做倒计时,所以要把能够握住的东西攥得更紧一些。
  但是此刻,房间中的存在之物让她如芒在背。从房间一角投来的幽幽视线落在她身上,简直厚重得有如实质。
  ……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会儿的时间就不用珍惜了吧?
  虽然奇怪,但哥哥站在那里一定有他的原因。摸不准他的来意,塔米斯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从床上起来,还是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醒了就起床。”达米安淡淡说。
  他唰地拉开窗帘。阳光顷刻之间充盈室内,窗帘扬起扑朔的灰尘微粒,在阳光中闪闪发光。
  塔米斯闭上眼,但眼皮没有完全挡住猝然刺进眼里的强光,再度睁开眼时,入目是朦朦胧胧的一片。她坐起身,好几秒后视野才清楚起来。
  达米安抱胸站在窗前,挂在天空的太阳还没到跳出窗框,时间还没到日上三竿的地步,但是从影子倾斜的角度来看,也不早了。
  敏锐察觉到他眼下淡淡的青色,塔米斯犹豫了一下,“哥哥,你没有休息好。要再休息一会儿么?”
  其实达米安彻夜未眠,但这时候更应该问的是他为什么在这儿啊。有人潜伏进房间,正常人第一印象只会想到是不是来暗杀或者做其他坏事的吧?
  达米安已经打好腹稿,就等她提问。结果等来的是一句关切。
  妹妹就是这种生物啊,像个笨蛋。
  放在其他人身上,达米安的回应只能是冷言冷语的讽刺,说这种话是不是在小看他云云。但现在,他只能把投向窗外的视线转回室内,克制住叹气的冲动,对笨蛋低头投降,“不用,我不困。”
  澄清这一点后,他突然想到了其他的事情。今天是他在这里,她这样反应。那若是其他人呢,也问对方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陶德跑得够快,他还没来得及把他们之间的那点过往给弄清楚。这还只是一个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多少?
  陡然之间生出危机感,达米安的语气染上浓浓的恨铁不成钢,“你的警惕性都去哪里了?睡着了没有发现我进来就算了,醒来发现房间里有其他人,第一反应居然是睁着眼看天花板?天花板是有花么?”
  兄长突然翻脸,把她劈头盖脸训了一通。这种阴晴不定的感觉还真是久违的熟悉,像是回到了以前的时候。
  他一口气说的内容太长了,塔米斯憋了好几秒才回应,一如既往的只拎住了半句的重点,“没有花。是因为发现是哥哥,所以……”
  “是我你更应该警惕。”这句话简直是脱口而出,达米安顿住。
  本来只是想给她树立一些危机意识,但这句话怎么越琢磨越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想要收回这句话,但是覆水难收。他硬着头皮继续冷冷说下去,“万一是有人假冒我——”
  啪。啪。啪。
  门口突然响起三拍不急不缓的掌声,每一拍之间的节奏都稳定得像是在捧哏。
  这时候的教育现场响起掌声就变成相声了啊,达米安有些绷不住杀气。塔米斯困惑地转过头。兄妹俩都朝那个方向转头看。
  老管家站在门口,见二人终于意识到他的存在才放下手。
  “达米安少爷的自我认知明确得真令人感动。”他淡定地说,“无论何人,不请自来地出现在淑女的房间都是不义之举啊。”
  达米安投过去的眼神简直带着无语的问号。潘尼沃斯你有资格讽刺我么?现在还有谁正站在房间里啊?
  老管家微微一笑,“想来应该是二位说话过于专注,所以完全没注意到我敲门的声音。对在没有回应的情况下贸然使用钥匙开门一事,我向您致歉。”
  他看着塔米斯,口气真诚又带着几分忧伤,“请原谅,庄园里曾经发生过敲门无人回应的先例,打开门才发现是出现了意外。但是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天晚上的事情真是每每想到都令人痛心啊。”
  “……”说这话的时候潘尼沃斯一个眼神都没递过来,但达米安觉得每个词儿都是一根箭往他身上扎。
  塔米斯就没想过要人道歉之类的,阿尔弗雷德猝不及防地道歉加上这样一通肺腑之言,实在是有些超过了她的应答范围。
  这……这个时候要安慰人么?可她不会啊,要是说错话了怎么办?
  她求助地看向眼达米安,但兄长正低着头按着太阳穴,看上去像是在沉重地压抑情绪。
  她有些明悟了,难、难道兄长也认识那个人?这种反应,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吧。对上阿尔弗雷德的视线,她张了张嘴,“……节哀。”
  达米安:“……”
  好一个节哀,他还没死好吗。有一瞬间达米安想要毁灭韦恩庄园。
  “只要避免此类事情再次发生,就没什么好哀伤的了。”阿尔弗雷德感慨地说,“您说对吧,达米安少爷。”
  “潘尼沃斯,我认为你弄错了敲打对象。”达米安面无表情。
  “噢,我可没有这个意思。”老管家微笑着对着门外做了个请的姿势,“早餐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用餐。我想达米安少爷可以先去餐厅,把房间留给塔米斯小姐换装洗漱?”
  达米安突然有一种他正在被当做害虫驱赶的感觉,“……啧。”
  虽然不太开心,但他还是听了阿尔弗雷德的话,离开房间之前,他按了按妹妹的头,“快点,我在楼下等你。”
  塔米斯完全没意识到阿尔弗雷德提到的对象是兄长,她还在绞尽脑汁地想要怎么安慰老人家,见过太多死亡,所以如何对死亡表示安慰反倒成为巨大的难处……不,她就没做过安慰这种事,简直是触及到思维的盲区了啊!
  阿尔弗雷德把垂在臂弯里的东西递过来,是套着防尘袋的崭新衣物。塔米斯下意识地接过,手臂贴上防尘袋的陌生冰冷触感,这才解救了她越转越空白的脑子。
  噢,看来这个话题是翻篇了么?她悄悄松了口气。
  思维又能运转了,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事情是——衣服。
  不是怀里抱着的衣服,而是阿尔弗雷德的衣服。昨夜披在身上忘还的外套,父亲建议她亲手还给他。于是她就把外套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了床头的矮柜。
  “衣服。物归原主。”她低下头规规矩矩的递上衣服,庄重得像是武士向对手递出约战的请柬。
  阿尔弗雷德一愣,他接过衣服,“噢,没关系…一件外套而已,不要太介意。先试试我带来的衣服合不合身?”
  但塔米斯却还是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似的如释重负,表情都变得没那么沉重了。
  可等她低头看向怀里的新衣服,才松的口气又提了起来。防尘袋里的衣服崭新到还挂着吊牌没拆,这倒无关紧要,重点是……它看上去是一条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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