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他期待着她展露丑态。
四周安静下来,只有气体正在释放的嘶嘶声。对方没有继续前进,或许是已经沉浸在恐惧当中了。
稻草人朝那个方向扑了过去,判断出他还站着之后,迅速低声,猛然挥出一技扫堂腿……击中了!
对方仿佛失去了平衡,稻草人还没来得及狂喜,下一秒,极重的力度如炮弹一般猛然撞进他的怀里。
不知踩中了什么东西,稻草人向后跌倒,背部猛然撞上了墙壁。
真是活见鬼。她哪里来的力气?!毒素对她不起作用?
稻草人惊怒交加,在气体毒素朦胧的视线中,他意识到那个可笑的头盔恐怕出力不少。
稻草人被她拽到了几步之外的窗前,上半身用力向后折,以几乎要被按断腰的姿态,稻草人被她死死下按。
抵入的膝盖以强势姿态将他固定,黑面具俯身下来,肘部用力压在他的脖颈。
从鼻腔位置栅栏一样的呼吸孔里,稻草人听到了沉重的呼吸声。显然恐惧毒素对她并非没有效果。
“你的勇气只是表象,一旦剥开那层伪装,恐惧才是你内心真正的主人!”稻草人咬牙切齿地低吼着。“来吧,感受恐惧的滋味!”
带着狂妄的恨意,他的手如铁钳般狠狠按住她的肩膀。并非想要挣扎,他的手猛地向上一掠。塔米斯下意识向后仰头,但她的判断出了错,稻草人的目的是头盔!
头盔被掀飞了,砸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凌乱的长发倾泻而下,隔着防毒面罩,发梢扫过他的脸颊。
超乎稻草人的想象,头盔下是一张非常年轻的脸,眉眼精致,甚至还显得几分稚嫩。湖绿色的瞳孔冷淡地垂下,有种和世界隔绝的冷漠。
即便被掀开了头盔,她也没有半分惊慌之色…因为她下半张脸还裹着一层黑色的口罩!
草!全副武装得有些过分了吧?!
“你该庆幸我不想大动干戈,不然你现在会亲眼见到自己被一片片切下来的样子。”遮着半张脸的女孩轻声细语,“你把防毒面具带上了…你害怕自己的东西么?”
她扯下他的头套扔出窗外,低下头和他对视了。
只有从那双瞳孔里偶然闪出的片刻涣散,稻草人才能判断出恐惧毒素的确在起作用。
……很快他也品味到了同样的味道。
衣服中还有其他的毒气瓶,被她握进掌心。银灰色的铝罐,稻草人从来没想到过,他有一天竟会用唇舌亲自丈量它的真正大小。
他剧烈干呕起来,吐出阻碍的同时涎水顺着撕裂的唇角淌下。没有了头套,那些凌乱的发丝终于和脸直接接触,带来轻微的痒意。
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与此同时,按着他脖颈的力度加深,在窒息的感觉中,肾上腺素分泌至顶峰。
稻草人轻轻颤抖。
并非恐慌,而是激动。他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喜悦…这是一道未经开化的鲜美食材,年轻,一往无前,不知恐惧。
这样的敌人摧毁起来才会更加的美味。
想要看到冷酷裂开,幽深的寒潭被波光击碎。
他饱含恶毒压低声音,不需要伪装的嘶哑语调,“家人?因为我提到了他们?待会儿你就能听到他们传来的美妙哀嚎了。
——这里可不只有我!一切都要开始了!”
他癫狂的大笑,笑到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在城堡的上空回荡。显然被他的话击中,她放开了手。
这是一副想要离去的姿态,稻草人死死抓住她的手腕,那块位置像是带了条手链,坚硬的硬物感,他没有在意。
带着狂乱的谵妄和扭曲爱意,他脚下一蹬,两人的身体一起向后倾去。
窗外的寒风呼啸而至,金黄色的天空尽收眼底,失重感传来。
世界颠倒,他们坠落。离天空越来越远,黄昏在飞速下坠的外墙面吞噬剪影。
稻草人贴近她的耳边,如同毒蛇将毒液注入猎物的身体,“我的影子会在你的每一个角落…我会成为你永恒的梦魇!”
剧烈的冲撞感从四肢百骸涌来,全身的骨骼都在发出哀嚎,他砸落至城堡某处低矮屋顶,自上俯瞰下去像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金色的天空渐渐暗淡下去,他已经看不见了,意识也涣散不清。
但完全进入黑暗之前,他笑着吐出一口血,还在含混不清地喃喃,“你只能暂时逃脱,但黑暗总会再临,而我……我会在黑暗里找到你。”
第128章 失控 宁可杀错,不能放过。
一辆结束游行的花车正在沿着主干道绕城堡游行, 花瓣和彩带夹杂着小礼物如雪花般飘洒。其下接到礼物的人群爆发出欢呼雀跃,喧闹掩盖重物轰然砸落屋顶的声响。
岁月静好,游乐园照常运转, 无人注意到有人从高塔坠落。黑色的身影躺在漂亮的蓝色屋顶上, 像是一只渺小的虫子。
塔米斯低下头冷淡地看着这一幕。
她此刻正挂在一处窗台边缘, 全身悬空, 仅用单手攀着窗沿。浑身的重量都由这只手来支撑,覆盖着手套的指节用力绷紧。
高塔不止一扇窗户,她在坠落时候及时攀住了这里。
一阵风吹过, 掀起她黑色的袍角。
“真可惜啊,没有死。”一道声音从窗台上响起, 塔米斯抬起头。一个人坐在窗台上, 眉眼弯弯地朝她微笑。
一群白鸽飞过城堡尖顶之上那湛蓝的天幕, 米色墙面应太阳的余晖染上鲜艳的金。他穿着刺客联盟常见的黑色训练服, 弯下腰,自然而然地朝她伸出手, 仿佛他们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事实也的确如此。酒神因子。
没有理会那只手, 塔米斯自己翻进窗台。
这是个没有投入使用的房间, 水泥的地面堆满破败的灰尘, 墙纸斑驳,和城堡光鲜亮丽的外表完全不搭。
她靠着窗台下滑坐下来。
受到冷待, 少年也不在乎。他坐上窗台, 小腿在房间里垂着晃悠。
背对着橙黄的天幕, 他猩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另一只手把玩着一张漆成小丑的面具。
十几分钟之前,吸入所谓的毒气之后,这个模样的酒神因子出现在了塔米斯的视野里。
比起这幅神似兄长的外表, 她更熟悉猎鹰的模样。
但陌生不适感很快就被冲淡——它一如既往的聒噪,叽叽喳喳。因为体型变大,烦人程度还在增加。
“需不需要帮助?不费吹灰之力,没有任何代价,很快就可以把这个讨厌的家伙碾得粉碎。”
在塔米斯暴力逼问稻草人的时候,酒神因子就在旁边团团转,卖力地推销着自己,“不会造成任何的影响,也不会有任何人发现,这种渣滓失踪之后不会有人追究他的去向…”
在她把茶几砸碎的时候,它甚至跟着躺在旁边碎裂的玻璃碴上,见缝插针得能让电脑弹窗广告都肃然起敬。
而塔米斯也一如既往地没有理会,将它当做空气。
此时此刻,她坐在窗台底下的水泥地上,背靠着墙,低头拆下手套。
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黑色的手套变成一团色块,像是镜头失焦,落入一滴雨水。
尽管有着防护,但因为先前的剧烈运动,手仍然红肿起来。她预计了一下这幅不太正常的样子消散需要多长时间,哥哥不会说什么,但不想父亲看见。
——估计的结果不容乐观,于是她重新带上手套,决定下去换一副没有沾上血的。
她站起身,外袍自肩下坠,柔软的面料在地上层叠累成一团。
在来的路上,她只是稍稍变装了一下,里面仍穿着阿尔弗雷德准备的那身衣服,干净得一尘不染,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回到他们身边。
酒神因子盯着她背后的蝴蝶结,随后扭头向外看了一眼。
“他还没有死。需要一条龙服务么?趁他晕要他命,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他大声嚷嚷,把面具倒扣在窗台上。
塔米斯回头看向他。他朝她眉飞色舞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甚至还斜吐出一截舌头。
它也是这样笑意吟吟和沼泽做所谓的交易的么?在这之前沼泽甚至愿意帮助它。
世界很美好,只是人类污浊的存在裹挟污流让一切都变糟…或许吧。
她卡住他的脖子,酒神因子被她扯得前倾身体,表情清澈得无辜。
“你是怎么敢还出现在我面前的?”她平静地说,手下的力道收紧。
因过度用力,不正常潮红的指节泛起苍白。一瞬之间,施力感骤然消失,就像是从失去重力的梦中突然醒来。
残存的惯力让她捏住了一团空气。
窗台上空无一人,一只熟悉的猎鹰从外面飞进来,拍着翅膀落在窗台上,歪着头,满眼单纯无辜地看着她。
“怎么啦?”他关切地问,声调和刚才说话时满是促狭逗弄意味的小魔鬼完全不同,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