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篇开发区的负责人呢?不是说好会在这里接大公子吗?
  司机从车前面走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给许渡晚开了门,许渡晚捻了捻手腕上檀木制成的佛珠,不置可否地掀起眼皮。
  这是他被接回许家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接手了老爷子手底下现今最重要的一个工程。
  有人说他是纯粹的野心家,老爷子这是引狼入室,还有人讽刺许渡晚没有金刚钻还揽瓷器活,褒褒贬贬,众说纷纭,但许渡晚对这类言辞并不在乎,反正他现在才是许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对于那些冒名顶替了他二十多年人生的人,许渡晚又不是圣父,自然对他们没有什么好脸色,同样的对于本该属于他的东西,他也会一样一样的,拿回来。
  那些伤害过他的人,他也同样不会放过。
  面前忽然闪过一张带着笑意的少年脸庞,但看向他时,目光又变回了冷漠,交叠拼凑在记忆里,一想到这个人,许渡晚不知为何,眸子愈发深沉,太阳穴青筋暴起,恨不得绝地三尺将这个爱之深恨之切的男人掘地三尺找出来,狠狠羞辱一番。
  沈明矜........
  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可以任由对方羞辱的丑小鸭了,不是吗?
  你最好别让我找到你。
  许渡晚勾起唇,但笑意却不达眼底,俊秀的脸上因为愤恨甚至微微扭曲,染上些许疯狂和偏执,神情狰狞可怖。
  所以,对于本该原定要来接他的负责人此刻没有出现,对于疑心深重的许渡晚来说,很难不即刻怀疑是有人故意授意,给他一个下马威。
  就连视察这种小工作都被人使小绊子,更遑论接手整个许氏?
  一想到许家现在还在蹦跶的假少爷,许渡晚的神情逐渐冷了下来,爆烈的太阳当空,空气夹杂着潮湿的泥土腥味铺面而来,晒得他热汗层出不穷,心中的燥郁如潮水般漫上心头,让他忍不住烦躁地扯了扯衣领,露出一小片白皙精致的锁骨,声音沉闷的像是压抑到极致:
  他们负责人办公的地方呢?带我过去。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道,大夏天听起来,竟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引得人心脏重重一沉,无意识对他起了些许不知名的敬畏。
  ........
  包工头是第一次接待上头派来的人,一时间还有些紧张。
  负责人还没有来,沈明矜和包工头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镇定自若地捧着一小杯水,反倒是椒包工头仿佛是来面试的,对着他有些坐立不安,活像长了痔疮。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沈明矜的脸,看见对方正在眯着眼享受久违的空调凉意,心中也拿不准这位爷满意了没,小心翼翼地赔笑道:
  大公子,你今天来看,对咱们施工的进度满意吗?
  沈明矜心说我满意有啥用,我又不是大老板,但想了想,还是诚实点头:
  挺满意的。
  那就好。包工头大喜过望,兴奋地搓了搓手正想说些什么,办公室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负责人洪亮的嗓音伴随着赔笑的说话声由远及近,像是马上就要推门而入。
  沈明矜不认识这个负责人,稳稳地坐在真皮沙发上没有动,包工头却忽然紧张了起来,隔着一米,沈明矜都能看见他额头上倏然冒出的密密麻麻的冷汗,微胖的身体像个弹簧般压缩到极致,忽然跳了起来,微微下塌,点头哈腰做出笑脸相迎的模样:
  程总.......
  吱呀
  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随着门被打开一条缝隙,坐在沙发上的沈明矜终于看清了门外那张人的脸。
  打头的人带着黑色的墨镜,露出小半张白皙的下巴,穿着白衬衫,衬衣下摆扎进垂坠的西装裤里,腰细的似乎一只手就能握住,颈上带着一根若隐若现的银链,看上去像是便宜到大街小巷都能卖的款式,手腕上则缠着名贵的檀木佛珠,两者十分不搭,面色阴沉冷酷,肩上落下半片阴影,看上去神秘莫测。
  而他身后,则站着十几名像是保镖的人物,身侧,还站着一个头上打满发油的中年老男人,对着年轻人笑道:
  大公子,你能来,我们这里是蓬荜生辉啊........
  站在沈明矜身后的包工头闻言,顿时如遭雷劈,恍恍惚惚的视线在许渡晚和沈明矜身上来回打转,眼睛几乎要瞪脱窗:
  怎么回事?!你不是许大公子?!
  沈明矜没有注意到包工头的视线,专注地听着面前的人说话,凭直觉,他知道,这个年轻人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就在沈明矜在犹豫要不要站起身和他问好的时候,顶着众人的视线,那名男子忽然摘下墨镜,露出一张满是惊愕和不可置信的脸庞:
  沈明矜?!
  ......你好。沈明矜被点名,反射性地上前一步,在包工头目瞪口呆的目光里,握住了许渡晚的手,满脸诚恳:
  你认识我?
  ...........
  许渡晚额间的黑发不其然落下一缕,遮住了晦暗不明的眸子,意味深长地沈明矜一眼,并没有立刻开口说话。
  在沈明矜的掌心握住许渡晚手腕的那一刻,众人的面色由平静逐渐转变为惊恐,暗暗为沈明矜捏了一把汗。
  现在谁不知道,这许家真少爷是野路子出身,刚回到家,在接风洗尘宴上,就因为一个喝醉了的男人看他长得好看,故意去摸他的腰,没想还没碰到他的衣角,下一秒就被察觉到的许渡晚面无表情地当头砸了一个酒瓶子,稀里哗啦的碎玻璃片顺着染血的脸庞掉落在地,把所有人都给吓傻了。
  果不其然,在众人各异眼神中,许渡晚面色阴沉,缓缓将视线垂下,落在沈明矜抓着自己的指尖上,被沈明矜碰过的地方像是有一小只蚂蚁在啃噬,透着细细密密钻心的痒意。
  原来连碰一下都要嫌恶到洗手的人,现在调换了身份,竟然也学会主动讨好他了。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许渡晚嘴角勾起一丝僵硬讽刺的笑,定定地将视线落在沈明矜那张无辜的脸上,心中的恨意翻滚,恨不得将面前这个人剥皮抽筋,半讥半讽道:
  沈明矜,你来做什么?
  看吧,世界上的人就是这样,你贫穷的时候,对你爱理不理,一听说你富贵了有钱了,就像个苍蝇一样扑上来,防不胜防。
  连清冷矜贵如沈明矜,也不例外。
  一想到这个,许渡晚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起来,就好像心中的白月光被玷污了,恨不得转身就走。
  我?对上许渡晚探究的视线,沈明矜不明所以,甚至还理直气壮道:
  我来这里搬砖啊。
  ..........许渡晚缓缓眯起眼,还没等所有人反映过来,忽然伸出手,如闪电般反手掐住沈明矜的脖颈,用力怼到墙上,表情阴鸷,眼尾发红,似讥似讽地凑到沈明矜耳边,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沈明矜皮肤上,说出的话却带着冰冷刻骨的恨意:
  沈明矜,十年了,骗我的时候,能不能稍微打一打草稿?!
  第2章 害羞
  灼热的呼吸如同一张大网,密密麻麻地扑在沈明矜的锁骨上,带着令人绝望的细碎战栗。
  沈明矜下意识低下头,见刚才还一脸娇矜的男人此时眼睛红的像个兔子似的看着他,那雪白修长的脖颈此刻仿若一折就断,强行吊着一口气仰起。
  两人离得那样近,呼吸交缠,阳光斜斜在许渡晚的侧脸上打上一层金边,沈明矜似乎还能看清对方脸上的小绒毛,以及对方紧紧咬着后槽牙的动作。
  任谁都能看出,许渡晚现在在暴怒的边缘,像个炸药桶,一点就能炸。
  沈明矜是失忆了,不是失智了,稍微想一想,也能知道自己刚才的那番话对许渡晚造成了什么样的刺激。
  眼前这个男人似乎和他有些过节,沈明矜想。
  他失了忆,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惹过这个大人物,但为了不在对方的怒火上浇油,沈明矜便明智地保持了沉默,一双透亮的眼眸静静地看着许渡晚,好像在等对方冷静下来。
  然而这点沉默在许渡晚的眼底,却成了心虚。
  许渡晚左等右等,也没等来沈明矜的解释,面上的怒火更甚,眼底都爬上了些许红血丝,过于纤瘦的手腕上因为用力青筋乍现,随即猛地一用力,直接将沈明矜推到一旁,怒极反笑:
  好,很好。
  沈明矜,好,你很好,现在连再骗我一次都不愿意了。
  许渡晚觉得自己就是个贱胚子,沈明矜骗自己的时候,他不高兴,现在沈明矜不愿意骗他了,他心中却更不爽了。
  空气中一时安静下来,凝重似含霜雪,只剩许渡晚急促的喘息声,许久,包工头战战兢兢的声音才打破了沉默,试图将功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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