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谢暄心头微微一惊,他这都是打哪儿学来的?
门轻轻被敲响,思绪骤然收回,是来喜小心翼翼地声音,
“兰公子,你起来了吗?再不吃药就误时辰了。”
“送进来吧。”被来喜这一打断,谢暄才蓦然发现自己想了半天,竟全是这些乱七八糟,拉起被子盖上了烧红的脸,这才唤道,“洗漱的热水也一并送进来。”
来喜倒踌躇了。
屋里这位到底算是什么身份?
若算是傅大人的家眷,那他人还在床上躺着,自己一个大男人进去是不是不合适了。
但若换个女的,躺着的又是个男子,那岂不是更不合适?
“那……兰公子你到底起来了没?”
“没呢。”门里再次传来谢暄的声音,“你把东西都放好了,过来替我更衣。”
来喜哪里知道,别说是谢暄这样的身份,就是普通贵族,那些个世家大族里的主子,也根本没人会在下人面前避讳的,哪怕行事,贴身伺候的下人一般也是守在里间的门外,有的甚至是在床边。
就连当初荣德也是领着几个内侍备好东西守在外头,傅行简一开门就赶紧进来清理伺候。
谢暄看了眼扭着脸畏畏缩缩的来喜,叹了口气,挥挥手让他走了,自己拿起衣服穿戴。
可等他穿好,面盆里的水就已经凉了下来,谢暄冻得一哆嗦,草草洗漱完,重重叹了一口气。
他就这么突然离开了楚都,也不知道荣德和青柏是个什么状况。
其实青柏还好,他名为王府禁军,没人知道他的来历,最多再回禁军去,但荣德,打小就跟着他,这么一走也不知道皇嫂会不会为难他。
想了会儿,谢暄又庆幸没将他带出来。
毕竟对于荣德来说,能在这个时候离开自己是好事,若真如上辈子那般死去,他这个贴身太监,绝不会善终。
想到这儿,谢暄忽然怔住。
长寻呢?
荣德的确是不能来,但长寻当初不是已经在附近了吗,为何他一直没出现,傅行简也没有要寻找的意思。
不行,他瞒的事儿实在太多!
谢暄忽然一拍桌子,这张木桌板薄腿细,哪里能和王府那种比石头沉重的桌子相比,盘盘碗碗一齐轻跳起来,又脆生生地砸在桌面上,洒了些许汤汁出来。
他吓了一跳,缓缓抬起手瞧了瞧,竟不知自己何时有这么大的力气。
忽然身后笃笃几声,还在愣神的谢暄本能地回头,倒吸一口凉气,
“你怎么进来的!”
窗外站着的,竟是无妄。
谢暄蹙起眉头,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你还不死心?”
这间寝房窗后有三丈余外便是府衙高墙,后头平日里没人会来,就连砖缝里的蒿草都长出了半人多高。
而那高墙对无妄来说,与过道门槛也没有分别,更遑论这道窗。
“属下参见殿下。”
但他眼睑微敛,神情恭顺,已全无在良木县遇见时的杀气,谢暄略一思量,近了几步,微沉了嗓音,
“傅行简已上任,你不能再轻易杀死他,为什么还不走。”
“来时娘娘吩咐了属下两件事,一是杀掉傅行简,带回殿下。”无妄道。
谢暄眉头轻颤了下,没有急于探寻,而是逐渐抿紧唇线。
“二是……”无妄微顿,“娘娘原话,若潞王殿下执迷不悟,就告知他那些关于傅行简的事。”
“什么事?”谢暄脱口而出,却被无妄陡然一凝的眼神惊到,而后听到了门外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兰公子,你药吃了吗?”
“清潭茶社的明月阁,属下在那里等殿下。”
言毕,清风撩起的发丝都还未放下,无妄就如鹰隼一般无声地掠出后院,房门再一次敲响,
“兰公子,你起了吗?”
“起了起了。”
心跳无法平复,谢暄只得揉揉脸,收拾了神情将门打开,来喜进来就先瞄桌子,不由地失声道,
“怎么都没吃呢。”随后又低声嘟囔道,“幸亏今日堂尊要见贵客事忙,不然若问起来还得怪小的。”
“贵客?”听到来喜抱怨,谢暄本沉了脸,听到此话心头一阵微诧,“什么贵客。”
“小的听说是矿税提督太监高公公。”
“高瑛?”谢暄下意识的回答吓的来喜一哆嗦,忙低声道,
“小声点,这位高公公可是大有来头。”
“不就是高似的侄子吗,不然哪里能揽到这样的肥缺。”谢暄不以为意,端起碗开始用饭,“他多年不曾回楚都,我都快忘了还有这号人物了。”
来喜的神情微微一震。
看来上京来的都不能小觑,外室都能有这般见识和胆量,可他这样口无遮拦,回头要牵连到自己可怎么办,他只好硬着头皮笑着暗示道,
“你还是真是天高皇帝远,什么都敢说。高公公人虽在虞县,但在雍京也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听说就连总督大人都不敢怠慢,咱们哪怕在这个小小县衙,也不能随便乱说。”
谢暄却抓着了重点,“你是说大人在见他,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来喜却摇头,“提督大人那是何等身份,是咱们大人去提督府拜见,不知何时才能回。”
“怪不得……”谢暄喃喃,不由地睨了眼窗外。
怪不得无妄会挑这会儿来约他相谈,是知道傅行简不在衙门里。
“我出去一趟。”
来喜一惊,慌忙拦住谢暄,“堂尊叮嘱,让你这几日不得出内宅。”
“两个选择。”谢暄晃晃手指,“我自己出去,或者你陪我出去。”‘
第75章
谢暄算准了来喜不敢放他一人出门,虽是一脸凄苦,却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
他倒不怕走丢,虞县太小了,统共就这么一长条街热闹些,那个什么清潭茶社只要顺着走就一定能看见。
明知道无妄在等着,谢暄却格外闲适,丝毫不见急迫之意,一路东看看,西摸摸地溜达,反倒急得来喜一头的汗,语气中掩不住的怨气,
“兰公子,你到底想买什么?”
话音刚落,谢暄忽然停下,抬头道,
“到了。”
来喜也跟着抬头,榆木招牌上只认得一个茶字。
清潭茶社的小二迎出来,不等他开口谢暄便先道,“明月阁,已有人等着。”
小二闻言停下脚步,眼珠子上下打量,似乎对于明月阁里头那位等的是他有些将信将疑。
就连来喜也诧异地看着谢暄,没想到他要出来竟是因为与他人有约。
“等等。”谢暄若有所思地一抬手拦下准备上楼的小二,走到柜台前问道,“这个明月阁包下来花了多少钱?”
掌柜的眼睛一直就没离开过谢暄,听他这样问,客套地笑道,
“明月阁是咱们茶社风景最好的一间,近可赏随河奔流,远可观龙脊山巍峨,房费只要二两银子。里头的那位贵客还点了一壶咱们这儿最贵的四月雪,咱们送了茶点果子,加起来一共六两。”
齐齐一声轻嘶,谢暄和来喜一起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没想到无妄打扮看起来平常,花起钱来竟也是这般大手大脚,不知节制!
六两啊,喝顿茶都要花六两银子!
掌柜见谢暄目露震惊,心中暗道不好,忙解释道,“咱们这儿水质不好,凡是好茶,咱们可都用的是高价买的西堂山的泉水,那只都是全靠人力一坛一坛担过来的……”
“那什么四月雪,现下可曾冲泡?”谢暄打问道。
“已……”
“还未曾。”
掌柜与小二齐齐开了口,可到底是小二嘴快了些,“楼上的客官说要等贵客来了再泡,不然就差了滋味。”
谢暄轻轻扬了扬眉,松口气,
“房费那二两便罢了,那壶什么四月雪换成你们这儿最便宜的茶。”
掌柜狠狠剜了一眼小二,他这才惊觉方才说错了话,慌忙描补道,“可是那位客官已付过钱,咱也都准备上了……”
谢暄靠在柜台边,冲小二扬了扬下巴,“你去问问楼上那位,若他不答应就说他等的人就回去了。”
掌柜强压着眼中的愠色冲小二点点头,转回头来却禁不住再次打量起谢暄来。
楼上那位客官来的时候,什么都要的最好的,除了不要唱曲儿的,能安排的全给安排上了,他还当请的是什么大老爷,结果来的却个身着布衣的年轻人,着实给他整得糊涂。
但眼前这位看起来虽年轻,楼上那位却一看就不好惹。
见小二带话下来说听这位公子的,谢暄得意地勾起唇角,摊开手心道,
“退钱,最贵的茶换成最便宜的,你得退我……”谢暄盯着茶牌没算明白,就把手向前伸了伸,“总之退钱。”
来喜瞠目结舌地看着谢暄喜滋滋地将银两都放在了自己的钱袋里,愣了愣,忙快了两步随他上楼,可眼见都看到了明月阁的房牌,谢暄却突然挡住他道,塞了几枚铜钱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