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恩。”季知珧淡淡应了声, “也不全是因为灯会。”
  他说, “今日还是我生辰。这场灯会, 是我送给自己的生辰礼。”
  谢扶清又是一怔。
  谢扶清看着满脸冷漠的季小郎君,他仿佛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半点没有一个庆生之人该有的欢喜明悦。
  “诶。”谢扶清问, “我记得你只比我大两岁来着?现下正值弱冠之龄?”
  “恩。”季知珧保持一贯惜字如金的风格。
  如此庄重的生辰, 他师门竟无一人帮他庆生……谢扶清在心里叹了口气, 但面上没有多说, 只是笑着问他:“我今晚也是一个人下山游玩, 知珧兄不嫌弃的话,我们结个伴,一起赏灯如何?”
  季知珧看着白衣少年弯弯的漆润双眸, 明湛皎然的笑意铺陈其中吗, 比他身后的花千树和万星灯更为粲亮。
  季知珧移开眼, “……好。”
  谢扶清拍了一下他的肩, 有些无奈,“你就不能多说一个字吗?”
  “好的。”
  谢扶清:“……”
  真是一如既往的无趣!
  ......】
  化妆师往他眼尾扫上阴影,傅有融闭目,张嘴咬住吸管嘬了两口蜂蜜水,和07吐槽:“不行啊我还是觉得很gay,感觉谢扶清和谁都能嗑上一嘴......直男麦麸啊真的很可怕。”
  07把水杯拿开,瞄了两眼剧本, 欲言又止。
  算了。
  “小七我想吃个粟米圈!”
  白毛小助理默默撕了一包粟米巧克力,“来了。”
  ......
  【走出一段距离后,谢扶清忽然说:“你在此处等我一下。”
  话落,他就窜进人流不见踪影。
  季知珧站在原地,再没挪动半步。
  一刻钟后,白衣少年又逆着人群朝他跑来,左手拎着热腾腾的梅花酥和酥油果,右手背在身后藏着什么故意不让季知珧看清,等走近后才亮出来给他看———
  是一盏小巧玲珑的四方纸灯,糊在骨架外的纸面薄如蝉翼,被灯芯映得澄透微暖,而最惹人注目的是上面绘制的图案。四方纸面,每一面画了三两簇花,分别是代表春夏秋冬四时令的桃花、栀子、桂花和水仙,笔触落得轻逸灵动,色泽清透浅淡,或粉或紫晕染开来,甚是精致讨喜。
  有姑娘看得很是喜欢,便大着胆子上来问这灯卖不卖?
  “你问他。”谢扶清指了指季知珧,笑眯眯:“这是专门为他画的,他同意的话自然可以卖给姑娘。”
  姑娘看看谢扶清,又看看季知珧,面露古怪之色,随即嘀咕了句什么,落下一句是我唐突两位公子后便走了。
  季知珧看向谢扶清,“给我的?”
  “对啊给你的。”谢扶清把纸灯塞进他手里,“时间赶只能画成这个样子了,凑合看。”
  季知珧默默把“你知不知道这有个向心仪者赠送亲手所绘花灯以聊表心意的习俗”这句话咽回去。
  他看着花灯上还未完全干涸的颜料,又看看已经咬上一口梅花酥的谢扶清,“为什么要送我花灯?”
  “今日不是你生辰吗?”谢扶清眨眨眼,含含糊糊说:“我刚在那边逛了一圈,发现净是些卖给姑娘家的胭脂水粉钗环首饰,实在是没找到合适的东西作为生辰礼,只得和作画的书生借了颜料画笔,临时画一盏灯给你。”
  “这个作为生辰礼是简陋了些。”谢扶清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下头,“但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礼物了…要不下次再给你补个更好的?”
  “没有。”季知珧摇摇头,“谢扶清,我很喜欢。”
  两人坐在河边吃完梅花酥和甜糕,末了季知珧问:“为什么……要画这些花?”
  “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图案,时间太赶啦。”谢扶清歪了下头,“便想着画上时令代表花,也算是把四季送给你了。”
  季知珧怔住。
  “不过我记住你的生辰啦,明年一定送你一个更好的。”谢扶清看着季知珧背在身后常年不离身的黑色长剑,剑柄空荡荡的,“就———送个剑穗如何?用最贵的雪蚕丝编,珠子就用玄琉石打磨,保准又好看,又有牌面,还能温养剑骨,总之你一定喜欢。”
  季知珧默默看着谢扶清。
  虽然他没收过几次但……
  “哪有提前剧透明年生辰礼的?”
  “不好意思啊想到就说了。”谢扶清也意识到这个,有些尴尬的轻咳两声,“诶呀不要在意这些……就这么说定了!明年生日,我请你喝最贵的酒,赏最漂亮的灯,到时候我们不醉不归。”
  他已经有最漂亮的灯了。
  季知珧盯着手中的四面纸灯,想。
  到最后却点点头,“好,一言为定,不醉不归。”
  只是啊———
  少年人终归是失了约。
  隔年花灯节,季知珧在他和谢扶清约定的地方等了一天一夜,也没能等到那个答应给他庆生的人。
  天亮破晓之时,问天阁谢扶清身死留仙台的丧闻,遍传天下。
  谢小仙君折了一身仙骨,换取天下百年清宁太平。
  季知珧,再也没有等到那个失约的白衣少年。
  ……】
  导演一喊过,跪坐在地上的谢询并没有马上起身,而是闭目几秒,再睁眼时,满目悲茫已然归于平静疏淡,情绪抽离之快,活像是把“季知珧”的内芯秒切成他自己的似的。
  他的面颊还湿润着,下巴尖甚至悬着一颗没掉完的泪珠。
  不管搭戏多少次,看了多少次,傅有融都要感慨谢询不愧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
  不管演戏时有多沉浸,情绪有多浓烈,导演一喊过,谢询便能在半分钟之内从角色里抽离出来,回归到他自己的状态里来。
  入戏出戏的速度,还有对情绪的掌控能力......真的很恐怖啊。
  谢询擦掉脸上的水渍,接过助理递过的热水抿了几口,看着走过来的小燕导,“我想加场戏。”
  敢这么直言和导演提加戏的人,在场估计也就谢询一人了。
  燕白商点点头,面色平静,“你说。”
  并不是很意外。
  早有所闻,谢询演戏从不“循规蹈矩”,他没有一部戏是完全遵从剧本人设来拍摄的,会在拍戏途中给角色赋予新的认知和理解,如果灵感来了,还会和编剧导演提出修改剧情,或是增减戏份。
  有些导演可能觉得自己的权威被冒犯了,但燕白商不会,相反,他很乐意演员在拍戏途中自己的想法,最好能给他带来灵感碰撞。那种一板一眼按照剧本来演的规矩演员,燕白商反而不太喜欢用。
  “原著里并没有提到季知珧是如何拿到谢扶清的剑穗,这部分我觉得不必留白,可以......”
  听谢询讲完,燕白商沉思稍刻,让人把傅有融叫过来。
  听完燕白商简单转述了下谢询的想法后,傅有融满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他轻啧了声:“谢老师这是老毛病又犯呀。”
  最后那个语气词咬得轻飘,像是有根柔软的羽毛扫过谢老师的心尖,惹来一阵酥酥的痒意。
  谢询盯着傅有融的侧颜三秒,轻笑:“那傅老师配不配合?”
  傅有融瞥了他一眼,“我哪次没配合?”
  拍《江南无所有》的时候,这种状况出现过无数次。配合谢老师过多的结果就是,导演和编剧最后快被他两逼疯了———
  别误会,不是本子被改的不快,而是绝妙的idea太多,衍生出来的精彩剧情也太多,但最后剪出来却只有两小时,导演甚觉痛苦。至于编剧,则是被他两带着每天现场改剧本,上一个剧情点还没改完,下一秒他们又冒出新想法来,手速更不上,最后恨不得抱着电脑把键盘搓出火星子来才好。
  预订四个月的拍摄期,愣是拖到了快六个月才拍完。
  不过说着真的...也就是和谢询拍完《江南无所有》后,傅有融的演技才有了近乎脱胎换骨的变化。
  老实说,是谢询手把手把他领进“拍戏”这扇门里面的。
  三个人再加上编剧大概讨论了下后,都觉得加戏可行。燕白商便着手准备调整下拍摄进程表,看看能不能先加急把这场戏给拍了,毕竟谢询和傅有融戏份在《我逆仙道》里戏份都不算多,进组时间都是提前预留好的,后面的通告行程已经具体到分钟了。
  尤其是傅有融,他未来三个月连半天休息时间都找不出来。
  还有一些行程得见缝插针的赶。
  所以燕白商问明天下午加急拍了行不行的时候,傅有融和谢询齐齐摇头,理由是都有推脱不掉的外务通告要赶,但能赶在后天之前回到剧组。
  燕白商点点头表示理解,说那就后天要麻烦两位拍个夜戏了。
  但傅有融怎么也没想到谢询说的外务通告和自己是同一个。
  荔枝台的某个素人职场成长观察综艺邀请他去当一期飞行嘉宾,傅有融是去救场的,原先邀请的那个飞行嘉宾爆出法制级大瓜,节目组临录前紧急换人,但一时半会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总负责人一个call把傅有融给摇了过来。傅有融欠了他一个人情,实在是不好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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