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弘昼别的本事没有,在四爷的历练之下,脚底抹油的本事还是一等一的。
  他见状不对,就已撒丫子朝外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嚷嚷起来。
  “救命啊!三哥要杀人啦!”
  “额娘救我,年额娘救我,钮祜禄额娘救我啊!我还小,我还没娶媳妇生儿子呢,我还不想死啊!”
  ……
  他虽比弘时小上好几岁,腿也短上不少,但架不住他经验丰富,跑路时这里拐拐那里绕绕,手无缚鸡之力的弘时追的是气喘吁吁,一直等着年若兰等人都来了,仍没能追上弘昼。
  年若兰也好,还是钮祜禄格格等人也好,皆不是小门小户出身,看到这一幕是惊呆了。
  还是钮祜禄格格见状,连声吩咐几个小太监道:“你们几个是瞎了不成?还不快拦着三阿哥!”
  落地的凤凰不如鸡,连凤凰都如此,如今既失了亲娘又没了养母,且不得四爷喜欢的三阿哥自更是如此。
  弘昼因打小与弘历关系好的缘故,在钮祜禄格格跟前一向也是肆无忌惮,如今见弘时被几个小太监抓住,就恶人先告状起来。
  “额娘,年额娘,钮祜禄额娘,呜呜,三哥要杀了我!他说他要打死我呢!这次我没可瞎说话,好多人都听见他说这话,也亲眼见着他举着砚台追着我跑。”
  “呜呜,我还小,不想死啊,就算要死,我也得见上阿玛最后一面才死,要不然我死了都闭不上眼的。”
  “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三哥,竟惹得三哥要对我灭口……”
  他是越说越离谱,弘时气的脸色是青中带白,白中带灰。
  年若兰看向年珠,低声道:“珠珠,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年珠面上满是笑意,她觉得吧,对付弘时这样的人还得弘昼出马才行:“姑姑您呀先别管这么多,您瞧,这多热闹呀!王府中许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就连福惠表弟周岁宴时都及不上今日呢。”
  她这话是一点没说错,今日可是雍亲王府上下所有人都对这事儿极感兴趣。
  面对着弘昼喋喋不休的告状,弘时虽气愤,却也无法反驳,总不能对外说他受了弘昼的挑唆,所以顶撞了乌拉那拉氏,这才将人害死了吧?他背不起这个罪名,也丢不起这个人。
  钮祜禄格格正色道:“三阿哥,您怎么能这样了?牙齿和舌头还有打架的时候,亲兄弟哪里有不吵嘴的?就算五阿哥有错,他一个小孩,又能凡汐什么滔天大罪,值得您对他痛下杀手?”
  “我知道福晋去世了,您伤心欲绝,但不管您怎么伤心难过,却也不能拿着五阿哥撒气啊!”
  “王爷就快回京了,若王爷知晓这事儿,定会勃然大怒的……”
  她一番话说的是极有水平,不仅给了弘时台阶下,还连敲带打的,惹得弘时只能暂且将这口气咽下来——是啊,阿玛就要回来了,若阿玛知晓这事儿,会怎么想?
  弘时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有气无力道:“你们几个松口我,我,我……回去的。”
  几个小太监哪里敢松手?一个个下意识看向钮祜禄格格,见钮祜禄格格点点头,这才松手。
  所有人都在感叹弘时是不是疯了,所以才会方才如此癫狂,这会如此老实,却唯有年珠一人在偷偷感叹这个钮祜禄格格真是个厉害的,三言两语劝服了弘时不说,不到两年的时间竟让一众小太监对她恭恭敬敬。
  太监与丫鬟不一样,这些人好些都是四爷当初从紫禁城带出来的,明明自己是没根的奴才,却仗着从前伺候过四爷自觉高人一等。
  在他们心里,这雍亲王府的正经主子唯有四爷一人,旁人……他们可不大瞧得上,如今竟会对钮祜禄格格俯首称臣。
  耿格格这时候会过意来,连连追问弘昼未果,就开始絮叨起来:“是不是你又做了什么错事?我进府这么久,还从未看到三阿哥如此生气过。”
  “弘昼啊弘昼,你就不能叫我省省心?王爷马上就要回来了,你就不能消停点?”
  ……
  不管耿格格是怎么说,弘昼却是左耳进右耳出,显然这话听多了,也就不会再将这话当一回事。
  年珠则陪着年若兰往听雪轩方向走,虽想着方才那香喷喷的羊肉锅子觉得有点遗憾,但她却更关心四爷什么时候能回来。
  提起已踏上归途的四爷,年若兰面上隐隐带着几分笑意:“王爷一接到福晋去世的消息就奏请皇上想要回京,皇上一答应,四爷就马不停蹄回来了,算算日子,约莫还有十多天就能回京了。”
  年珠点点头,忍不住沉思起来。
  她想,四爷前去台湾也有大半年的时间,该整顿的地方已整顿,该整改的地方已整改,台湾百姓的日子到底有没有好起来,明年春天就能见到成效,因台湾距离京城路途遥远,四爷大概不会再去台湾了。
  朝堂上,众官员最关心的是台湾有无战乱,会不会有人再次像朱一贵一样起兵造反。
  但年珠最关心的却是老百姓过得好不好,若老百姓的日子好了起来,谁吃饱了没事干才学人造反?
  接下来几日里,雍亲王府倒是难得清净。
  弘时大受打击,好几日都没出门,也顾不得正在乌拉那拉氏的孝期,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喝得伶仃大醉。
  弘昼也难得老实起来,至于弘历嘛,一向是个听话乖巧的好孩子。
  年珠杂货铺的生意已步入正轨,期间李星柔还来找她玩过一次,小日子也是难得惬意。
  就连秦嬷嬷私下都忍不住喜滋滋与年珠道:“……这福晋没了,王府里的日子倒是清净了许多,若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年珠却嗅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滋味。
  这不,这一日年珠刚从便宜坊饱餐一顿回来,就看到雍亲王府门口停着几辆马车,更是看到了指挥着小太监搬东西的小鳞子。
  “你,将这些东西都搬去听雪轩,这些都是王爷给年侧福晋带的礼物。”
  “哎呦呦,你们小心点,这东西若是摔了,你们十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四爷这么快就回来了?
  年珠喊了声“张公公”,道:“王爷已经回来了吗?怎么这样快!”
  “哎呦,原来是年七格格呀!”小鳞子看见是年珠,脸上隐隐带了几分笑意,道,“不过大半年的时间没见,您长高了,也长得更好看了!”
  他笑道:“是,王爷回来了!当日王爷一接到皇上的旨意就匆匆回京,毕竟王府中发生了这样大的事,王爷是日夜赶路,也未坐马车,而是骑马回来的,所以这路程硬生生缩短了一半。”
  “方才王爷一回来就问起了您,这会王爷已去了听雪轩,您快过去吧。”
  年珠提着裙子就朝听雪轩方向走去,她有太多的话想问,想问问四爷台湾境内是否一切都好,想问问四爷她的那支船队是否已到台湾等等。
  因四爷方才去正院给故去的乌拉那拉氏上了炷香的缘故,年珠行至听雪轩时,四爷也刚到不久,正接过乳母怀中的小福惠。
  年珠一进去,请安时正好见着小福惠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向四爷,四爷已离京大半年,小福惠哪里还记得他?
  四爷出去办了趟差事,黑了,瘦了,看起来也老了,双鬓隐隐可见银丝,将沉甸甸的儿子抱在怀里,道:“福惠,你可记得我是谁?”
  四爷向来不苟言笑,再加上回京的路上听说了雍亲王府那一桩桩糟心事,瞧着脸色黑沉沉的,便是瞧见年若兰和小福惠心里高兴,面上也没有表露出来。
  小福惠本就心里害怕,瞧见年珠进来像看到救星似的,伸出胖嘟嘟的胳膊道:“姐姐抱抱,姐姐救命……”
  “小福惠,你知道抱着你的这人是谁嘛?”年珠只觉好笑,前几日这小崽子不过听弘昼叫了几声救命,但凡碰上不如意的事就会一叠声喊救命,“这人是你的阿玛啊!”
  “阿玛?”小福惠歪着头看向四爷,一脸不解。
  年珠替他解释道:“对呀,他就是你的阿玛,你忘了姐姐与你说过什么?你的阿玛去了台湾,现在回来啦!”
  小福惠仍是不大相信的样子,毕竟这时候的四爷刚下马,澡没洗、衣裳没换,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怎么瞧都不像王爷。
  他看了看年珠,又看了看年若兰,瞧见额娘对自己轻轻点点头,一把就将四爷的脖子搂住,“吧嗒”一声亲了上去,更是奶声奶气道:“阿玛!福惠喜欢阿玛,福惠爱阿玛……”
  这下,四爷脸上的笑容就像春水似的荡漾开来,止都止不住。
  年若兰笑道:“王爷,这都是珠珠教的好,虽说您远在台湾,但珠珠时常在福惠跟前提起您,说您爱福惠,喜欢福惠……”
  四爷颔首道:“珠珠,多谢你了。”
  年珠听得明白,四爷之所以谢谢自己,不仅仅是因自己帮着教导福惠,更因她护得年若兰母子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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