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顾深一直将那布料的一边处理好了,方才觉出气氛不对来,他偏头看向陆其音,见他面色泛白、神情哀伤的站在那里,莫名道:“你怎么了?”
陆其音从臆想中解脱出来,颤着声音问:“其,其音冒昧问一句,能得王爷垂青的姑娘……是谁吗?”
顾深闻言也愣了,然后他回想起自己说过的话,也就明白过来对方问这问题的缘故,看他这一副伤心绝望的模样,顾深顿时觉得自己原本准备好的计划又泡汤了,不过这样也好,反倒省去了自己想法子开解的过程,他原也是想着借这个机会,一次同陆其音说清楚的。
顾深放下手中的东西,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道:“他的身份,本王不便多说,但我可以告诉你,他对我很重要……其音,你还小,现在的想法并不能代表以后,别为了不值得的人而虚耗了一生,你跟着姜先生多学些东西,将来才有更多的选择,到时候想要什么,方可自己争取到,并且牢牢握在掌心。”
顾深上辈子加这辈子,除了自己那个小外甥,还从没对人说过什么教导话,等一口气讲完了,自己都有些适应不来,迎着少年愣愣的视线,他虚虚咳嗽了几声,就这么转身重新拿起针线来。
真真是应了那句“开口自己尴尬,沉默让旁人尴尬”的话。
第50章
陆其音看着他微微弯曲、却依旧伟岸的背影, 许久都没回过神来,一直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方才拉回几许思绪。
福安推门进来, 看见他神情悲伤的站在那里,下意识问道:“陆公子, 您这是怎么了?”他快人快语,竟也没没考虑一旁还站着他家王爷。
顾深自觉已经说得很清楚,故而也不愿再多留陆其音在这, 趁势吩咐福安:“带陆公子去偏房饮些热茶, 然后安排车马送他回去。”
“是, 王爷。”福安一边应声, 一边将顾深吩咐取来的东西在长桌上摆好, 等收拾妥当了,方才转身对着陆其音做出个请的手势, “陆公子, 您这边请吧。”
陆其音看着他伸出来的手,眼睛干涩的不行, 却终究一言未发的跟着他离开了。
纵然心中有再多的放不下, 可是他们之间身份悬殊, 自己又能奢求什么呢?
这场初雪虽然来之甚缓,但是却断断续续的落了一天一夜,第二日晨起, 皇宫内空旷的广场上已经铺展了白白的一层。
谢予灵从前每日都会在差不多的时辰醒过来, 在简单的洗漱过后前往太极殿上早朝, 只是最近也不知天气转凉还是怎的,他总是睡得很沉,需要严和唤许久才会悠悠转醒过来。
穿好衣裳之后, 谢予灵从寝宫出来,坐上銮驾前往金銮殿,因为时辰过早,宫道上的积雪未及清理干净,是以抬轿的人都行的极其小心。
谢予灵坐在銮驾上,身子随着轿子起伏的动作左右晃动,不知不觉就又睡了过去。
等抵达殿外时,严和掀开轿帘,朝里面一探头,就看见谢予灵后脑靠着轿壁,一副睡得毫无防备的模样。
“陛下,陛下……”严和轻轻的叫他,一连唤了数声,谢予灵才醒过来,睁眼之际,竟一时间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严和将手递过去,轻声说道:“该入殿了,陛下请下来吧。”
谢予灵整了整略微凌乱的帝冠和衣襟,搭着他的手背从轿子上走下来,一阵冷风呼啸而过,让他迷蒙的思绪瞬间清明起来。
早朝上并未发生什么大事,一众文武官员在皇帝面前打个卡就缩了回去,但饶是这般,这早朝也上了一个多时辰,等谢予灵从太极殿内出来时,外面已是晨曦破晓。
日光洒落在空旷的广场之上,显出一派天地皆白,谢予灵回去时没有坐轿子,他双手背在身后,缓缓的朝着御书房方向行去。
放眼四顾,皆是看了十数年的景色,却乎又有些不同,待到官员们各自散去之后,这里重新恢复了一片苍茫空寂。
谢予灵看着看着,觉得自己的心也空了,他抬手挡在眼帘上方往远处看了一眼,被白雪反射过的光线那么强烈,几乎是瞬间就刺激的他眼睛湿润起来。
他很快的垂下了眼睑,在将手收回来之前,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将眸中生理性的液体给压了回去,继而目不斜视的大步朝着前路走。
少年脊背挺的笔直,通身的高华与气度,让人无法得探他内心分毫。
回到书房,照例开始一天的政务,谢予灵心思聪敏,又耐性极佳,处理这些自来是得心应手,可今日也不知怎的,那一行行字迹从眼前掠过,却半个都入不了脑海,这样想要集中精神却无论如何办不到的感觉着实难受,他坐了一会儿,愈发烦躁起来,最后啪的一下将手中朱笔丢到了桌上。
赤色的墨滴溅在奏折上,晕染出大片的湿润,谢予灵愣愣的盯着那被脏污的地方,却乎透过滴滴墨渍看到了一张俊美绝尘的面庞,那张分明邪肆的脸上,挂着温柔浅笑,仿佛一眼便望进了谢予灵的灵魂,攫取了他的心。
“在想什么?”
突然一个低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谢予灵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唇边勾出一抹带着些微嘲讽的笑意,继而甩了甩头,似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摒除心中那些杂乱的念头,可是下一秒,他突然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谢予灵愣愣的抬起头,就看到一张眼带笑意、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眼的俊美面庞在自己眼前放大,“你……何时来的?”
顾深落在谢予灵肩上的右手缓缓下滑,从背后环住他:“来了好一会儿,陛下方才在想些什么,竟想的这般入神?”
谢予灵身子僵了僵,下意识想要躲避,中途却又放弃了,他放纵的任由自己倚靠在顾深宽阔而温暖的胸膛上,沉默着不说话。
他一旦心情不好了,要么会发怒,要么就如现在这般一言不发,而后者显然比前者更为严重一些。
顾深察觉出他情绪不对来,松开环住他的手,转到正面看着谢予灵:“你怎么了?”
谢予灵微微垂眼,敛去眼中淡淡寥落,声音平静的说:“没甚么,就是看奏折有些倦了而已。”他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而产生了患得患失的情绪,只是依着他的性子,这样的话,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宣之于口罢了。
顾深不疑有他,单手翻开一本奏折看了看,接着又连翻了几本,不由皱眉道:“这些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写进去,既然不是什么要紧的,且先放一放,陛下累了就休息会儿吧。”
谢予灵点了点头,然而仍旧打不起半点精神来。
顾深见他神情恹恹的,忍不住有些担心,想了想,说道:“臣陪陛下出去走走吧……对了,给你带了点东西,近来天气愈见寒凉,恰好能用的上。”
谢予灵也没去问是什么,只是无意识的坐直了身子。
“福安,进来。”顾深对着外面唤了一声,很快书房的门被轻轻打开,福安双手捧着个深棕色的锦缎包袱走进来,行过礼之后,也不用吩咐,便小心的将那包袱放到桌上解开了。
谢予灵看着里面白色的织物,心想这大概是王府织造厂新出的衣物,然后他看着顾深伸手取出东西抖落开来,确是一件精致的披风。
那披风整体为白色,细看上面印着大片的素色花纹,正红丝线勾勒在披风边缘上,为其整体平添一抹亮色,宽大的兜帽四周缝了一圈柔软蓬松的绒毛,触摸上去的时候,仿佛带着暖暖的温度。
顾深双臂环到谢予灵后颈,将那披风披在他背上,继而缓缓给他系好绳结,后退几步打量了一下,顿时双眼亮了起来:“你穿着真好看。”
他眼中喜爱的情绪那般直白,谢予灵被看的有些不自在,手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似的在空中虚晃了两下,最后藏到了披风里面去。
他本就生的皮肤白皙,穿上这一身雪白,帝王威严顿时淡去不少,在配上那张面如冠玉的年轻脸庞,顿时给人一种干净到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顾深看的心中一动,忍不住走凑过去对着他的眉心吻了一下,然后语含期待的问他:“这东西暖不暖和?”
谢予灵摸了摸触手的面料,虽然不甚厚重,但却很好的阻隔了四周的寒气,那布料是双层的,里面大概是夹了什么保暖的材料。
“很舒服。”谢予灵如是说道。
顾深听了这话,面上顿时乍开一抹明朗的笑意,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深藏不露的摄政王,却像个被人夸奖的孩童一般,喜怒都写在了脸上。
福安在一旁看着他二人互动,忍不住插嘴道:“这可是王爷亲手做的,没日没夜的费了好些天才做好呢!”说来福安若是口无遮拦、莽莽撞撞的性子,也不可能跟在摄政王身边做事这么多年,之所以会说这话,其实也是因为他知道顾深同谢予灵之间的关系。
他从未曾见王爷对谁这般上心过,王爷这么多年,好容易有了个在意的人,福安在心下便希望他们在一起能好,有些话王爷兴许不放在心上,可是陛下若是知道了,或许会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