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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他出身商业世家,家族自来以累积资本为目标,顾深自小接受的无外乎成王败寇、弱肉强食的教育,对于正在遭受苦难的人,他们会给出一定的资助,却不会有更多的同情心,可是近来那些切身的感受,却是一点一滴的瓦解了他内心深处冷厉的坚冰,他发现自己无法平静的看着天焱的百姓们无辜遭受苦难。
  从那屋子里出来,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骚动,二人循着声音赶过去,发现竟然有个士兵在那里嘶声哭叫,他似乎已是悲伤断了肠,甚至都陷入了疯魔状态,在场几个人合力都拦不下来,直到最后被一个军官给一掌劈晕了过去,场面这才镇定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等走近了些,顾深问道。
  “这些人真是丧尽天良,竟然做出那等惨无人道之事……”过来行礼的副将眼中迸射出压抑不住的怒火,届时道,“这士兵乃是东南提督手下的水军,他家就在这个村子上,小伙子去年这时候成婚,媳妇怀了身孕,却被敌军俘虏,现在好不容易夺回失地,他的女人与孩子,却都没了……”
  副将说着就朝那被人群围住的地方看过去,眼睛里渐渐泛起鲜红浓重的血丝来。
  顾深见他情绪起伏这般激烈,一时也好奇那边发生了什么,于是问道:“那里是怎么回事?”
  副将张了张口,却艰涩的说不出话来,顾深见他这模样,干脆也不问了,自己提步朝人群中走去。
  众人看见他过来,自动让开一条路来,场中情形一时间都暴露在眼前。
  顾深眼神骤变,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自己上一世死时的场景,然后一股电击般的疼痛直刺脑皮层。
  他一把按住自己的头,身形不稳的后退了两步,然后下一秒便有双手稳稳扶住了他的身子。
  “你怎么了?”谢予灵急道。
  顾深闭着双眼定了定神,挨过那一波疼痛之后,神色很快恢复正常,只是语气却有些干涩。
  第69章
  “臣无碍……”顾深双眼死死盯着人群中的一处, 眼中震撼如有实质。
  谢予灵唤了几声,见他仍旧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这一看之下,顿时面色骤变。
  短暂的呆愣之后, 谢予灵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之前好容易压住的恶心感觉,再一次风起云涌般泛了上来, 并呈现出一种势不可挡的势头。
  少年只来得及将头偏向一边, 便吐了出来, 这一下整整呕了一刻钟不止, 到了最后, 呕出来的竟是夹杂着淡淡血丝的黄色胃液。
  顾深一手拖住谢予灵失力的身子,只手一遍遍的拍抚着他的后背, 那张刀削斧刻的俊美面庞紧紧绷着, 分明担心的不行,却从始至终的一言未发。
  谢予灵险些连肠子都给吐出来, 才稍稍缓过来, 他没想到, 这世上竟会有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发生,那些生在海上的人,到底是有着多么扭曲的心理, 才会做出这般丧尽天良的事来。
  却原是那刑架上绑着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 那女人肤色苍白中夹杂着青紫, 浑身上下布满了深浅不一的鞭伤,她的身躯已然被冰雪覆盖,僵硬的犹如一只冰雕, 而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她的双臂呈平举状态,似乎托着什么东西,然而却不见了双手。
  女人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痛苦,永远的定格在了这厚厚的冰雪中,谢予灵当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在地面上看到了一双断掉的手和一个犹在襁褓中的婴孩儿,那孩子和女人的手被寒冰冻结在了一起,冰凌中有着浓郁的血色,仿佛朱砂泼出的画卷,带着震颤人心的可怖感觉。
  女人断掉的手臂没有鲜血,分明是被冻僵之后才被大力敲打而断裂的,谢予灵甚至可以想象出,这个女人浑身赤·裸被束缚在冰雪中,那些丧心病狂恶魔将她刚出生不久的孩儿放在她的手上,然后将冰冷的水一桶桶浇上去……
  然后女人就看着自己的孩子在臂弯里一点点失去生命,最后被一柄或是长刀还是铁棍的武器斩断了她的双手……
  谢予灵突然就想到自己腹中的未出生的孩子,一颗心疼的紧紧纠在了一起,连带着腹部都开始疼痛起来,然后他身子一晃,竟然就此昏了过去。
  “陛下——”顾深就在他身旁,见状一把将他打横抱了起来,提步便朝着村口的方向掠去。
  一路带着他回到暂住的驿馆,顾深忙乱中寻来瞿寂山,一番检查过后,竟是又动了胎气。
  “情况很严重吗?”顾深皱着眉头问。
  “这回的情况还好,老夫方才为陛下针灸之后,胎息便已稳定下来了,”瞿寂山走到一边准备安胎的药物,突然又回过头来,“只是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陛下缘何会情绪波动如此之大。”
  顾深想起之前所见场面,周深寒气不自觉盛了几分,默了片刻,他语气很沉的道:“大抵是看了些不好的东西,刺激到了。”
  瞿寂山好奇谢予灵到底是看了什么,可是感受到顾深周身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想了想,还是将要出口的追问咽了下去。
  当日下午,顾深让人给海上残余倭人递送了战书,并附带了一根那被擒大汉的手指,他已经让人查过,当日在客栈带人刺杀他们的男子乃是倭人国的一品将军、当朝国舅,那些人必然不会对其置之不理,看着他死在这里!
  海上倭人国船队中,最大最豪华的一只船舰上,倭人国五皇子乌日木正斜依在铺着珍贵兽皮的软榻上欣赏乐曲,他的怀中抱着一个身形娇小、长相艳丽的女子,那女人柔弱无骨的趴在乌日木的怀中,一只手拿起丫鬟递上来的酒盏凑到乌日木唇边:“殿下,妾身再敬您一杯。”声音甜糯绵软,仿佛恨不得将人溺死在其中。
  这女人身上穿着倭人国侍女的服饰,只是出口的话却是极为标准的天焱口音,细细看去,确与是个天焱女子无疑。
  乌日木就着她的手将一杯美酒一饮而尽,一只手已经不老实伸到了她的衣襟里。
  女人适时的发出一声娇哼,双臂便如灵蛇一般的缠上了乌日木的脖颈,乌日木对她的顺从极为满意,将脑袋埋到女子白皙的脖颈间,动作显出几分急促:“这天焱国的女人果然非同一般啊,本殿的魂可都要被你勾走了!”
  女人喉间发出一串“咯咯咯”的娇笑声,犹如银质小铃于微风之中摇曳,她一边笑一边抬眼看向高座之下:“殿下,妾身不喜欢这首曲子,让他换一首可好?”
  乌日木闻言,似乎这才想起屋内还有个人,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殿下的男子,皱眉道:“你弹的是什么东西,奔丧吗?给本殿换首欢快的。”
  布置奢华的宽阔船舱里,男人身上穿着一身破烂而单薄的白色长衫,盘腿席地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他脚上甚至没穿鞋子,四肢被冻的赤红,衣摆袖襟占满了脏污的血迹和灰尘,一头长发蓬乱的披散着,遮挡住了大半张面庞,但饶是如此,仍能隐约从那张脸的轮廓看出这人样貌不凡。
  男人听到乌日木的命令,手上动作不仅未见分毫缓慢,波动琴弦的食指反倒越来越快,激昂的乐曲一声高过一声,仿佛包含了无尽的情绪,听得人心神都为之颤抖。
  乌日木不通音律,也不明白他弹奏的是什么,只是在一时间被攫取了心神,但她旁边的女子却不会不知道这首曲子所表达的含义,这是前朝一位有名的爱国儒士作的曲子,控诉了国难当头时,君臣百姓那种自私且消极的面的情形,虽然后来前朝灭亡了,但是这首曲子却流传了下来。
  女子年幼被卖到青楼歌舞乐曲自小耳濡目染,但她虽然明白其中意思,却并不能感同身受,在她心里,日日想的不过是如何取悦恩客,获得更多的报酬,同时心中期待着有一天能被以为位高权重的客人看中带走,从此过上锦衣玉食、万人簇拥的日子。
  当敌人打入边境的消息传来时,她正收拾了细软准备和一群姐妹逃走,却不想终是晚了一步,本以为上天要绝了她的后路,却没行到最后自己竟然转转被送到了倭人国皇子的面前,家国天下那些男人之间的斗争她不懂,她只知道自己此刻要伺候好眼前的这个男人,来维持住对方对自己的恩宠。
  女人朝着坐下看过去,狐假虎威的呵斥道:“殿下让你换首曲子,你耳聋了吗?”
  男子听着女人颐指气使的声音,心中不由失笑,曾几何时,他鲜衣怒马,何等的意气风发,谁成想此番南下,大业未成,却落得这般人不人鬼不鬼,就连个青楼妓子都能对他呼来喝去。
  女人看到他唇角勾出的弧度,以为她实在嘲笑自己,心中顿时泛起一股莫名的怨恨,随即飞快的转回头去:“殿下,你看他,竟然笑话妾身,这倒是没什么,可是他竟然不把殿下的话放在眼里,您得好好罚他才是。”
  娇媚的语气里含着满满的委屈,听得乌日木心疼的不行,连忙拍着女子的后背安抚:“美人别气,你想要怎么罚他,只要美人开心,本殿都随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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