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虽说是小惩大诫,但他这一动手,朝堂上顿时又不平静了,关于摄政王野心弄权的言论渐渐又兴了起来。
时间已经入了秋,顾深却上火上的起了满嘴血泡,这日他让福安搬了张躺椅躺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吹风,正呆怔怔的看着天哀声叹气呢,远处突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王爷王爷,严总管来了。”福安一溜烟的跑过来,不等顾深询问,便报道。
顾深一下从躺椅上坐起了身子:“让他过来……算了,本王过去瞧瞧。”能让严和找到自己这里,一定是与谢予灵有关,而看福安这慌里慌张的模样,莫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顾深快步走到王府正厅,严和正端端正正坐在一旁,看见顾深过来,立马站了起来:“咱家见过王爷。”
“免了,”顾深摆了摆手,耐着性子问道,“严总管亲自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严和也不绕弯子:“陛下今日心情不好,发了好大的脾气,将书房里的东西都摔了,今日午膳也没用,现下还呆在书房里,谁也愿意不见,烦请王爷过去瞧瞧吧。”
顾深面色一变,也没换衣裳,当下便随着严和出了王府,路上问道:“陛下缘何心情不郁?”
严和垂了垂眼,忍不住的叹气:“今日下面上来的折子,有提议让……让王爷立王妃的,说是七公主到了适婚的年纪……”
“哼——那些老家伙,手伸的还真长啊!”顾深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当下便黑了整张脸,也不等严和说完,便一口打断了。
他最近不过动手收拾了几个爱操心的大臣,的确是掀起了点波浪,那些人这是对自己有了忌惮,担心自己又做出挟天子令诸侯的事情吗,所以想用公主联姻来牵制自己?
此间无话,顾深一路直入皇宫御书房,若说旁人不敢进去,顾深此时却没什么顾忌,他在门口唤了几声,见内里无半分动静,便伸手将御书房的大门一把推开了。
书房里乱糟糟的,到处散落着凌乱的奏折和破碎的古董瓷器,木椅鼓凳东倒西歪的落在各处,一眼看去,便能让人脑补出这里先前发生过多么激烈的事件。
谢予灵不在外间,顾深穿过御重门,径直走了进去,然后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桌案之后的谢予灵。
只是那人此刻没看书也没批折子,却是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顾深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原想退下外袍给他披上,然后抱他到床上去睡,只是一低头,却发现谢予灵面色有些苍白,脸颊又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顾深心下一沉,伸手去摸谢予灵的额头,那里的温度有些高,似乎是发烧了。
“严和,速去请太医来。”顾深对着外面唤了一声,听见严和应了,转而抱着谢予灵进了御书房偏殿的寝室。
因为是皇帝传召,是以太医来的很快。进门的一共三人,为首之人乃是太医院院正,便是当初诊出谢予灵喜脉的太医,也是瞿寂山的师弟,他身后跟着他的得意门生还有一个背着药箱的侍童。
第115章
行过大礼之后, 刘大人让他的学生上前看诊,那是个相貌清秀的年轻人,单姓范、双字唯清, 看着不过二十多,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沉稳模样。
若换成其他年轻太医, 顾深这时候少不得要怪罪一番,但这范唯清却不一样,他出身医药世家, 自小学习医术, 刚识字念的便是医书, 十六岁进入太医院, 现年二十有四, 已是太医院里挑大梁的太医,素被称为医道奇才。
他恭敬地在床边圆凳上落座, 轻道一声失礼, 然后小心的将指尖按在谢予灵的脉门上,只是这一探之下, 神色却是渐渐凝重起来, 眉头也蹙在了一起。
“怎么回事?”顾深察言观色, 顿时有些紧张起来,“很严重吗?”
范唯清是用了很大的克制力才让自己的神色镇定下来。
他收了手站起身来,由于心里太过震惊, 范唯清甚至连顾深的问话都忘了回, 只是偏头看向刘太医:“学生才疏学浅, 还请老师过来为陛下瞧瞧。”
刘太医还是第一次见自己这个被称为医道天才的学生露出这样的神情,当下心里也是没底,他走过去探了探, 面上一时神色莫名。
顾深看这师徒俩一个两个神色古怪,顿时有些恼了,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当下正要发作,刘大人终于率先开了口。
“回王爷,陛下身子并无大碍,只是现下正值换季,陛下大抵是见风染了些寒气,待到下官开几副方子用过就会好了。”
顾深闻言,心下总觉似有哪里不对,但看他说的切确,却也没有怀疑,当下点了点头:“嗯,下去准备吧。”
刘太医应了一声,转而写了药方交给范唯清,低声吩咐道:“清儿,你去将这些药抓来。”
“师父!”范唯清抓着药方,站在那里欲言又止。
刘太医仿佛没看出他有话要说,当下摆了摆手,打发道:“快去吧。”
范唯清抿了抿唇,压下心中的疑惑,拿着药方走出去。
刚出得殿门,范唯清便将手里的纸张打开了,那药方第一眼扫过去,却是治疗风寒的常用配方无异,但看第二遍时,他眼神却有些变了。
这方子里,分明少了几味药材,而那些药材是孕妇禁忌之物,范唯清再联想起自己方才为陛下看诊时诊出的滑脉……
他脚下一顿,随即抬手狠狠的垂了垂脑门:自己这到底是在想些甚么,陛下是个男子,怎么可能……一定是自己哪里弄错了。
刘太医看着自己爱徒离开,转而又将随侍的药童遣了出去。
顾深见状,眼神沉了沉:“刘大人这是有话要说?”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他这般慎重。
刘太医这时候终于没了顾忌,他对着顾深躬身行过一礼:“恭喜陛下、恭喜王爷!”
顾深听了这声“恭喜”,心下突然一凝,有一股不好的预感窜上心头。
他定了定神,尽量稳住心神不让自己多想,而后语气平平的问道:“此话怎讲?”
有了从前的铺垫,刘大人这一次显得很坦荡:“王爷,陛下这是有了。”
“砰——”顾深手一抖,指尖的茶盏落到了地上,滚烫的茶水溅湿了他精致的鞋面,脚背的皮肤顿时一阵刺痛。
“这……这怎么可能!”顾深低喃出声,眼里盛满了不敢置信,以及一丝极为少见的慌乱。
他分明,分明每次都极为小心的,予灵他怎么还可能……还可能怀上孩子。
刘太医显然没意识到顾深的心理变化,他只以为顾深是过于欣喜才摔了杯子,又接着说道:“王爷也不用过于惊讶,陛下既生了第一胎,这第二胎自是也在情理之中的。”
顾深定了定神,声音干涩的问道:“依刘大人之见,陛下如今的身子,孕子有几成风险?”
他话音刚落,刘太医面上的欣喜便凝固了:“这……下官专职并不在此,是以不敢贸然定论。”
顾深从座椅上站起身来,藏在广袖之下的双手握了握拳,仿佛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
他一字一顿的问:“那你可有什么对身体伤害较小的法子,能将这胎儿……将这胎儿……”
顾深话未说完,突然一个鎏金茶盏朝着他身上砸了过来,那茶盏直直砸在顾深的身上,半凉的茶水夹着茶叶淋湿了他半边身子,然后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王爷——”刘大人被这突来的变故吓的浑身一震,顿时惊呼出声。
顾深下意识看向床上,却见谢予灵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此刻正一手半撑着床板,一手捂住自己起伏不止的胸膛,面色苍白的瞪着顾深,那双向来清润的眼,内里燃着熊熊不歇的火焰。
“予灵!”顾深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就要扶住他,“你没事吧!”
谢予灵一把拍开他伸过来的手:“滚出去——”
“我……”顾深站在那里竟然有些心虚,他无措的搓了搓手,“予灵,我也是为了你好。”我只是害怕,那样惊险的事情,我光是听人口述,就已经觉得恐惧的不行,如何能让你再经历一次啊!
谢予灵心里酸涩发疼,眼睛也湿润了,他看着顾深半晌,脱力的倒回了床上,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刘大人眼看着这场面,心里瞬间千回百转,结合先前顾深的话,他此时要还不明情况也就不是在太医院摸爬滚打数十年的院正大人了。
想了想,他上前一步:“王爷,陛下,你们看这……可有何需要微臣做的?”
“胎儿几月了?”顾深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句。
刘大人一顿,谨慎道:“回王爷,莫约两月了。”
两月了,两个月……
顾深心里略一思量,两月前,他们那时应还在东南。
难道是那一次吗?
顾深心中一时极为复杂,没想到他只那一次没注意,竟然真就中了。
半晌他抬了抬手:“你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