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梁冰回想起年前雨夜那把旧伞,便给燕雪舟发了条消息,问他什么时候返校,方便的话想见个面拿回自己的伞。
燕雪舟没告诉她具体时间,只回了简单的几个字:伞在实验室。
他一向言简意赅,这次却不同于以往轻易让她揣测出喜恶情绪来,否则按照他的脾气,大可以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现在虽然像是在生气,却也留了余地。
梁冰握着发烫的手机翻来覆去看了很久屏幕,垂眸在对话框里发了一句,「好的,开学见」
很快就到了正式开学的日子,梁冰来实验室点卯,果然在桌上看到了那把伞。
于左左正跟程朗聊得火热,梁冰收拾桌面卫生时侧耳留神听了一会儿,说的是前几届化学院师兄师姐的传闻。
两个人谈了大半年的恋爱,师兄想更进一步,师姐却一直没答应,还说要不然就分手吧,师兄只好忍着。某天,师兄终于忍无可忍,在俩人第一次吃饭的地方定了个包间,约师姐见面。师姐以为就是吃个饭,却不成想,席间,师兄突然从衣兜的塑料袋里掏出一条白毛巾,捂在了师姐脸上。
程朗嘴皮子功夫了得,讲得抑扬顿挫,那条毛巾提前浸透了乙醚
到这里,梁冰也被吸引了绝大部分的注意力,于左左更是听得入迷,满脸惊诧,迷奸啊?
对啊!程朗憋笑道:搞笑的是,师姐还以为他要给她擦嘴。
于左左刚喝下去的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急切追问:然后呢,那个狗东西得逞了吗?
当然没有了,师兄等半天都没见她晕过去,再加上师姐大声质问,还以为她要喊人,他做贼心虚,起身就跑了。
于左左不明所以,怎么回事?
程朗嗐了一声,你不知道乙醚的沸点是多少吗?34.5度。人算不如天算,从实验室到饭馆的路程要将近一个小时,师姐那天刚好有事迟到了,再加上塑料袋的密封性不好,等拿出来的时候早挥发干了。
那还好。于左左长吁一口气,结果呢?
什么结果?
于左左咬牙切齿道:那个混蛋没受到惩罚吗?
程朗不以为然,这事儿闹得还挺大的,师姐反应过来以后报了警,但他们是恋人关系,当时又在约会,而且毕竟是未遂,根本说不清。后来,师兄的父母赶了过来,在女生宿舍门口下跪求她,得饶人处且饶人,学校也不想这种舆论事件继续发酵,难道光彩吗?听说最后双方导师出面劝诫引导了下,不了了之了。
古道热肠的于左左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要不是那男的是个学渣,师姐的一辈子都毁了,就这么放过他了?
师姐有幸逃过一劫,全凭运气,万一对方行事缜密,只要找个锥形瓶灌上乙醚密封好,现场再倒在毛巾上,后果便不堪设想。
程朗反问:不然真让他退学或者坐牢吗?那才是真的一辈子都毁了,就为这么点儿小事,太狠了吧。
无论平时看起来多么正常的男性,在这种问题上都无法保持最起码的同理心,受害者维权反而有错,难道加害者做这些事之前就没想过后果吗?
但此刻争执这些没意义,话不投机半句多,于左左朝天翻了个白眼,没再理会他。
转而看向梁冰,笑着打招呼道:师妹,好久不见了,还要多谢你寒假帮我完成接待任务。宋记者后来还跟秦老师夸你来着,说你认真负责,尽心尽力。
梁冰不居功,忙说:我都是按照于师姐你提供的清单做的
她又加一句,宋记者人挺好的,还专门带了咖啡给我喝。
是嘛,那下次他再来,我估计秦老师还会把活儿安排给你。
还要来啊?
于左左随口说:嗯,实验室今年不是要进行评估审核吗?三年一次,宋记者要跟踪全程写专题报道。
难怪秦毅会如此重视,他们所在的分子科学与药学制剂实验室虽然由高校孵化,依托l大建设,却是正儿八经挂牌了工信部重点实验室的,但若通不过评估,也可能会面临被摘牌撤销的风险,其中研发经费和设备采购额度拨款千差万别。
梁冰虽然没见过评估细则,可评估周期内发生意外致人死亡这种安全疏漏问题,毋庸置疑是减分项。
或许,正因为如此,沈恪的死,只能是自杀。
草木皆兵也好,过分解读也罢,梁冰实在没办法不将二者联系起来。
想什么呢?于左左走到她梁冰近前,重复一遍,我问你中午想吃什么?我点外卖差十五就能减二十五,你的差不多相当于白送,我请。
啊?梁冰回过神,为难道:不好意思啊,我答应了室友,得去食堂给她打饭。
我跟你拼啊。程朗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于左左大概还在为刚才的事看他不顺眼,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必要因为三观上某些不合而闹掰,那待会儿你得去楼下拿上来。
行,没问题。
等外卖送达,他们却发现办公室的门怎么都打不开了。
程朗站在门边用力晃动着,应该是锁坏了。
整栋实验楼的房间都是用半墙玻璃隔开的,私密性全靠百叶帘,主要是为了随时实现办公室和操作间的转换,锁头统一为球形锁,这种锁用久了里面容易卡住,但从外面能打开
刚好对面办公室有人出来,程朗连忙朝他摆手,连喊带比划,果然把门打开了。
不是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事儿,于左左重新坐回桌前,先别关门了,我得给后勤办公室打个电话,让他们找师傅来修一下。
临走前,梁冰把课表发给于左左,我选这学期课的时候尽量把必修课集中了下,这样就能多点时间待在实验室。
都说叫你不要那么老实了,本科生自由度很高的,你看燕雪舟于左左话锋一转,当然了,人家也有随心所欲的资本。
梁冰顺势问了句:他返校了吗?怎么都没见到人。
于左左在消息灵通方面从来不让人失望,早回来了,前几天我还看到他跟陶颖俩人从秦老师办公室出来
她小声嘀咕了句,肯定是有什么好事儿。
人在学校,只是不想见她而已。
这就有点难办了。
梁冰从实验室出来,没有直接去食堂,而是站在楼下给周锡年打了个电话,问他能不能约到学校新体育馆的网球场地,对方自然要问为什么?毕竟她不会打网球,也从没表露过这方面的兴趣。她无法实话实说,只好含糊着敷衍过去,说有个关系很好的室友想学,又说不行也没关系。
等梁冰替关佳文打好饭带回宿舍时,周锡年回复她,说找人协调到了周六下午的场,但只有四点到六点两个小时。
足够了。
梁冰当机立断问关佳文:上次我听你提过郑蔚学长要教你打网球,但一直没订到新体育馆的场地。实验室刚好有个师兄临时有事,周六空出来一场,要不要?
这种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关佳文当然求之不得。可她面子薄,又是自己不熟悉的领域,肯定不想一个人出糗,自然要带上提供场地的梁冰。
双打还差一个人,郑蔚一直想找机会弥补上次他组的那场饭局,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人,会是燕雪舟。
她赌的是人心,中间但凡一个环节出现偏差,最后都可能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没关系,这次不行还有下次。
周六下午,梁冰如愿以偿地在网球场见到了燕雪舟。
一身轻便的浅色休闲装,外套搭在手臂弯里,单肩背着球拍,额间带了条黑色发带,刘海散垂下来,皮肤白皙衬得眉目格外漆黑,一出现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妈呀,比我担还帅坐在场边的关佳文忍不住小声感慨了下,甚至情不自禁拿出手机想要拍照留念,但看到笑着小跑过来的郑蔚,克制地收了回去。
梁冰也换上了修身的运动服,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瑜伽裤包裹着笔直匀称的双腿,年轻,健康,动感,看起来很有活力。
燕雪舟走过来,目光经过她一瞬,像扫过其他人和物品一般,一视同仁地偏过脸去。
郑蔚问: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吗?
她们拿着拍子站起来迎上去,关佳文答:没有,我们也是刚到。
郑蔚很是细心妥帖地问:带拍子了吗?
关佳文有些不好意思示意了下,带了,借的隔壁宿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