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洗掉一身风尘总能让人神清气爽。颜婴婴穿着一身桃红色寝衣坐在桌前,微湿乌色长发松松披在肩头,端的是眉眼如画,娇艳昳丽。
  尽管寝衣严丝合缝不留让人遐想暧昧的空间,依旧能看出她身段的玲珑绰约。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给你起个名字。”颜婴婴抱着红色大鸟,梳着它脖颈间的羽毛,大鸟很舒服地窝在她怀中,主动伸头过去蹭她的掌心。
  蓝涟若也很庆幸雪仙尊并没有点破她的真正身份。不然若是让颜婴婴知道自己养了小半个月的鸟其实是她,也不知道颜婴婴会作何反应。
  反正到那时候她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天天被颜婴婴梳毛了。
  一轮弯月柔柔破云而出,疏影摇落在纸笺之上。
  纸笺上拟定了不少名字,可都被颜婴婴勾去了,不好听,没有一个好听的。
  “要不然等我大师姐回来,让她给你取名字吧。”颜婴婴苦恼地勾掉自己刚刚写下的字,干脆摆烂。
  她实在不会起什么寓意好又好听的名字。
  一听见颜婴婴提起自己,蓝涟若竖起了耳朵。只不过她的耳朵藏在绒毛之中,颜婴婴看不见。
  但颜婴婴还是接收到了怀中鸟所表达的好奇的信号。
  “想听我给你讲讲我和我大师姐的事么?”颜婴婴放下笔墨,吹灭了蜡烛,坐了一晚上她有些腰酸腿疼,索性干脆上了床,躺着给鸟讲故事。
  红鸟安安静静卧在她身旁,用喙柔和地点着她的手。
  鸟喙坚硬,但却并不让她感觉到疼痛。
  她侧过身,伸出手,红鸟便乖乖将头放在了她的手心,任由她的抚摸。
  “你掉在冥水桃枝家里面,我大师姐也在那里,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她。其实她这个人挺好的,就是……太过睚眦必报了些。”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很容易思及前尘。但这满腹心事她又不知道应当对谁讲。
  若是不讲,一味憋在心里,则难受得很。
  这鸟很有灵性,感觉能听懂她的话,只不过鸟又不会对外说出去,反倒安全得很。
  想到蓝涟若堕魔之后对她的各种折磨,虽然这辈子蓝涟若对她确实已经是极致的好了,但她还是多少有些阴影散不去。
  “你说,她这辈子会不会顺利飞升啊。”颜婴婴知道红鸟不能回应自己,索性自问自答,反正她也只是想找个倾诉的对象,“要是她能顺利飞升的话,等她飞升之后,我就不用这样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蓝涟若感觉自己听不懂颜婴婴在说什么了。
  顺利飞升?提心吊胆?
  颜婴婴和她在一起,会害怕么?
  一时间蓝涟若想起颜婴婴小时候会下意识躲避她的举动,心中五味杂陈。
  “其实她这个人也挺好的,修为高,还会照顾人,没想象之中的那么无趣死板。”
  无趣死板……
  不过这话也不算有太大问题,她在全宗门人的眼里,肯定不是像洛婉儿那样讨人喜欢的人。
  “也不知道现在她闭关闭到怎么样了。”颜婴婴叹道,“其实这么久没见了,还真有点想她了。”
  旋即颜婴婴只觉得毛茸茸的鸟头强行分开她的手指,钻到了自己的手心中,鸟头上绒毛极软,蹭着细密的痒意一点点向上蔓延,钻到心底。
  颜婴婴以为红鸟在邀宠,微微翻了翻身,将红鸟搂入了自己怀中。
  她轻轻用脸颊蹭着红鸟的羽毛,鸟的羽翼比起头上绒毛来说偏硬。她深深吸了一口红鸟身上的气息,清爽而好闻的香气亦充盈在了她身体之中。
  颜婴婴梳着红鸟绒绒的毛,语气郑重认真:
  “你要是不高兴的话,我只喜欢你,不喜欢她了好不好?我现在只喜欢你一个。”
  旋即,她轻轻抿了抿下唇,低头在刚梳好的绒毛上吻了吻:
  “最喜欢你了,真的。”
  第51章
  半夜, 颜婴婴是被冻醒的。
  寒气弥漫在她骨子深处,从内而外密密沁出,她感觉自己就像躺在一块冰窖之中。
  她坐起来运功试图驱散这寒气, 但火灵力在她体内游走了好几个周天, 也没见什么实质性的效果。
  反倒是因为这运功, 被魔丹趁虚而入牵动了一下。
  喉咙间泛起痒意,颜婴婴伏在枕上咳了一会儿, 洁白枕巾上多出了点点猩红,宛若暮春风雨中零落的桃花瓣。
  小时候她被冻醒,往蓝涟若怀里一缩就好了, 可现在只有她自己了。
  应该是她傍晚时候洗澡,没关好窗户所致。
  春寒料峭,早晚若是穿少了最容易感染风寒。
  偏偏她还粗心忘了添衣服。
  那红鸟像是察觉到了她的冷, 使劲往她怀里钻, 像是在告诉她自己的身体也能给她取暖。
  暖绒绒的羽毛蹭着她的小腹, 一双有力的爪子紧紧抓在她衣襟上,就像生怕她忘了它的存在。
  “怕我冷么?”
  颜婴婴无力地笑了笑,她抱起红鸟在脸上贴了贴,颤巍巍地走过去烧水。她记得冥水桃枝给她下个了符,能保她三年不死。
  这冥水桃枝下的不死符灵验的程度, 是那种就算你只剩一口气了, 这不死符也能保证你在维持期间内这口气不断,直到效力过了才能咽气。
  但除了保命之外, 就没其他功效了。
  不能抵御病痛,也不能驱散风寒。
  虽然纯纯字面意思, 但这也已经够了。
  红鸟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陪她一起等水开。
  炉子滋滋作响, 柴火的黑烟呛得颜婴婴又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看着鸟儿在自己身边焦急地踱来踱去,她连忙伸手去摸鸟儿的头,安抚它:
  “我没事,别怕,乖——”
  一口血从颜婴婴口中喷出,落在了鸟羽之上。
  *
  洛灵儿刚听从自家师尊之命,给山下的穷人施药回来,转头便看见一只红色大鸟朝自己飞来,咬着自己的袖口朝门口拖去。
  红鸟身上还有半凝固的血迹。
  洛灵儿是药修,虽不是亲和自然的木灵根,但她未曾杀生沾染业障,小动物们依旧很亲近她。她本以为这红鸟是受了伤,想要检查其伤势给它包扎翅膀,但她检查来检查去却没发现这鸟翅膀有什么残损。
  好生奇怪。
  没伤口,这血又是从哪来的?
  “不用检查了,应该是婴婴出事了。去看看吧。”
  洛灵儿抬头一看,只见洛婉儿正站在墙头上往下瞧,目光颇有几分意味深长。
  洛灵儿一慌:“婴婴?她回来了?姐姐怎么知道的?”
  “你姐姐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去看看。”洛婉儿跳下来,拍了拍手,顺手薅了一把红鸟的颈间毛,但这一薅就像是拔了一条龙的逆鳞一样,红鸟疯狂拍着翅膀,狠狠啄着洛婉儿的手。
  洛灵儿想要阻拦,却被洛婉儿一掌推回屋中让她拿些银针丹药,表示这只鸟自己处置就行。
  洛灵儿摸不到头脑,还是回屋翻找应急药箱。
  “蓝涟若啊蓝涟若,烈鸣仙啊烈鸣仙,你也有今天。”洛婉儿压着声音,但丝毫不掩饰她笑得得意张狂,“你看看你看看,怎么变成这么一只可爱无辜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鸟了呢?”
  蓝涟若大怒:“洛婉儿,你不说话死不了!”
  “是是是,死不了,当然死不了。”洛婉儿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她看着正在她头上盘桓随时都有可能俯冲下来啄她的蓝涟若,一脸坏笑,还哪有几分在其他同门面前那待人和婉的样子,“只不过你现在掉了境界,想要比我先突破可就难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想想让你做什么呢?”
  在五年前两人都是七阶中段时候,两人立过赌约,就是先突破八阶的人可以要求后突破的做一件事。如今蓝涟若的修为已经掉到了六阶,根本打不过还在七阶末段的洛婉儿。
  “你说,我要是让你蹲在笼子里面,让全宗门来观赏我最近得的灵鸟怎么样?”
  蓝涟若的声音冷飕飕的:“洛婉儿,你想死么?”
  “不想,我还想再活个几百年,至少活够本再说。”洛婉儿把玩着手中长剑,信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你说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家婴婴知道么?”
  “她不知道。”蓝涟若落在墙头上,冷冷道。
  “我猜也是她不知道。要是她知道她那清雅端正的大师姐天天窝在她怀中求抱抱,贴在她手上蹭吃蹭喝……”
  蓝涟若俯冲下来,周身瞬间覆盖上了金红的火焰,直取洛婉儿的面门。
  洛婉儿急忙应敌,片片寒冰瞬间覆盖掌心,同袭来的火焰相抗。
  金红的火焰和淡蓝的冰霜光华交织,在夜幕之下格外耀眼。惊动了不少若清宗还没睡的弟子,他们纷纷跑过来,看看是哪个同门晚上演习术法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下一秒……
  “砰”一声巨响。
  一人一鸟双双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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