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林向北急着抓了下他的手,“干什么?”
  昨夜下过雨,今天依旧阴阴的,没有太阳,贺峥的眼里却攒了一点异样的光,“我上去看看。”
  林向北面露为难。
  贺峥的声音凉凉的,“怎么,我不能上去?”
  “也不是,”林向北想了想,“我爸在家。”
  那贺峥就更得上去看看了。
  见他很坚持,林向北无法只得带路,两人从灰泥台阶一前一后上楼,到了刷不掉红油漆的门口,林向北感到一些局促,竭力忽略了敲门让林学坤从里头打开。
  林向北莫名感到紧张,先进屋,错开身子让贺峥进内。
  他先给疑惑的林学坤做介绍,“爸,这就是我说的那个朋友,他上来看看。”
  那个朋友,难道贺峥没名没姓吗?
  “林叔您好。”贺峥略一颔首,自报家门,“我是贺峥。”
  林学坤很殷勤地点着头,继而打量着贺峥,半晌嘶道:“你是……”
  贺峥以前是跟林学坤打过照面的,在他和林向北不小心把床单弄湿弄脏后,林向北在房间睡觉,他则蹲在狭小的卫生间揉洗,跑完长途的林学坤临时回家,两人就碰上了。
  但林学坤还记得贺峥不单单因为他这张很不错的脸,当然也有贺峥小杀人犯这个很多年没有人提起过的头衔在推波助澜。
  贺峥一笑,“我也是荔河的,您对我还有印象?”
  林学坤一拍脑袋,总是愁云惨淡的脸挂笑,“记得记得,你跟向北读书时很要好,你还在我家给他洗床单呢。”
  提起这茬,林向北不大好意思地推了下林学坤,嘀咕道:“别说了,你进房去吧。”
  贺峥看一眼林向北悄摸着微红的耳朵尖,笑容更深了点,落在林学坤眼里是很温文尔雅的形象呢,林学坤被推赶着进了屋,一颗心彻底地放了回去。
  林向北把门关上,旋身望向贺峥,这时的贺峥已经敛了笑,又恢复了冷淡的模样。
  他四下打量着林向北生活的地方,三室一厅,是合租房,碎掉的玻璃窗还没换,桌子拿废纸箱垫脚,有被打砸过的痕迹,是催债的人干的吧。
  哪一间是林向北的房,跟江杰睡吗?
  贺峥磨了磨后槽牙,用下颌轻点面向的关闭的门,“这间?”
  林向北拿不准他到底要干什么,脑袋一点。
  贺峥二话不说走过去,手握在门把上,一顿,带有点自虐般推进去,待见到那张空荡荡的床才轻轻地吸一口气。
  江杰不在,床上只有一个枕头。
  是因为要避忌着林学坤,两人分房睡?
  贺峥迈步走了进去,三两眼将这间只容纳一张床和一个衣柜的地方看完全,他似乎隐约嗅到了一点因为长期关闭而温暖的气味,闷得人晕晕的。
  他走到衣柜前,打开,一股樟脑丸的味道扑面而来。
  林向北不爱叠衣服的习惯还是没变,衣裤一件一件地堆着,没了贺峥给熨烫,等到了换季上身定然又是皱巴巴的一团。
  贺峥在乱七八糟的衣柜里挑挑拣拣,冬衣没两件,能看的大概全在林向北的行李包里了。
  “你别翻了。”林向北走上来把衣柜门一关,小声地说,“就几件破衣服……”
  贺峥收了手,又嫌弃一般地将目光落在团着的棉被上。
  林向北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有那么一刹那,他以为他们还在荔河的老家,每次睡醒,都是贺峥叠的被子。
  一瞬的恍惚后,他急于在贺峥面前摆脱这窘迫的现状,问:“这里没什么好看的,能走了吗?”
  贺峥好似也发觉他的家当凄凄惨惨,确实不值得停留,先一步越过他走了出去。
  却不是直接离开,而是敲了敲林学坤的门,有礼有节地道:“林叔,我带向北走了。”
  两人向来是连名带姓的称呼对方,林向北乍一听贺峥如此亲密的叫法,不免得怔了几秒。
  林学坤乐呵呵地送客,走到楼道口还使劲张望着。
  林向北挥挥手示意父亲回去,正将手放下来,被贺峥稳稳地抓在掌心。
  贺峥并不回头,只是带着他、牵着他,一如那年,林向北站在从铁栏垂出的花海之下,一起慢慢地走出长长的小道。
  没有阳光,林向北却感到全身暖洋洋。
  作者有话说:
  别人当小三:你对象在家我就不过去了。
  贺律当小三:你对象在家高低过去碰碰。
  第26章
  “进来吧。”
  贺峥打开家门,从浅灰和米白两色的玄关鞋柜里拿出淡蓝格子棉拖,叮嘱还在微微发愣的林向北,“先把鞋换了。”
  林向北正要迈出去的一只腿拘谨地收回来,三两下把自己的脚从球鞋里抽出,放进了软硬适中的棉拖里,这才跟着贺峥的脚步进了屋。
  他送外卖的时候跑过这片区域,知道这块儿的楼盘价格有多么高昂,是他努力几辈子都够不着的地方,每每抵达都需要经过户主的确认才能进入大门,然而贺峥却出入自由。
  屋子采光极好,亮堂堂的,林向北站在白色水纹瓷砖上,像闯进整洁干净的主人家里的脏小孩,眼睛半垂着,不知道下一步应该落在哪里。
  原来他和贺峥的差距已经是天壤之别。
  贺峥仿佛没有感知到他的踌躇,拿走他手中黑色的行李包,抛下一句,“随便看。”
  说着,留他独自站在客厅。
  林向北目视贺峥右转进了主卧,含在嘴里的一口气轻轻散了。
  他用眼睛四下参观这间装潢简约大气的屋子,多为白灰色调,l型的连体沙发铺了定制的全灰滚白边的沙发垫,前头是两只矮矮的膝盖高的摆了一樽白瓷瓶的圆形茶几,正对着电视柜,隔断客厅和阳台的内嵌推拉门敞开,天光从做了全封闭处理的阳台洒进宽敞的客厅,由玄关处一眼望去整个房屋的格局开放而通透。
  厨房在接近玄关的左手旁,关闭的玻璃门倒映着试探地接近阳台的林向北的身影——像刚捡到的野猫新奇而畏怯地踮着脚打量新家,没有发出一点儿动静,怕太吵人被赶出去似的。
  天不知不觉地晴朗了些,从阳台锃亮的落地窗往上看是林立的高楼大厦,往下望是匆匆的川流不息,一辆车咬着一辆车的尾巴,马路似乎没有尽头。
  林向北在看景色,悄然出了主卧站在房门口的贺峥在看林向北。
  太过于目不转睛,以至于林向北有所察觉地旋过身来。
  林向北脸上艳羡的神情来不及收拾,然而他是由衷地为贺峥能有今日感到开心,笑了一下道:“你这里真不错。”
  “租的。”贺峥神色淡淡,走到沙发坐下说,“先过来谈一谈。”
  林向北亦踱步过去,坐在贺峥的右侧,听贺峥用审判嫌疑人似的口吻讲,“接下来我问你的话,你要如实回答,一句假话都不能有。”
  林向北一遇到贺峥就仿佛退化到十八岁,像在课堂被老师点名的学生不自觉地挺直腰板,点了点脑袋。
  主要是他的债务问题,高利贷和网贷,加起来近三十六万。
  为什么借的,什么时候借的,通过哪种途径借的,在哪里借的,他都一一老实回答,由贺峥记录在册,更便于一目了然。
  听见林向北是为了给林学坤筹手术费才不惜剑走偏锋,贺峥落笔的动作微微一顿,一点意外地看了林向北一眼。
  还在翻找借款消息的林向北对此毫无察觉,抬头道:“好像没了。”
  “不要好像。”自身职业的影响,贺峥极不喜欢不确定的答案,将笔一放,“你再仔细找找有没有落下的。”
  贺峥变得很不近人情,说话都有棱角一般,这给林向北带来一点无形的施压。
  他迅速地将各个软件都打开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说:“真的没了。”
  “好,你现在联系高利贷的人,先把这事解决了。”
  “现在?”
  林向北想到要跟大飞说话,压力更大了,牵动着身上的肌肉隐隐作痛,但该面对终将要面对,不过他还有一件事要先过问贺峥,他停留在联系人的页面,抿了抿唇,“你替我还钱,要不要先拟个欠条,我分期还。”
  贺峥一把夺过他的手机,完全忽略了他的话,眉微蹙,“不要磨蹭了,我来打。”
  话音方落,电话已经拨出去了,林向北屏住了呼吸,室内很安静,大飞哥粗嘎的声音朦胧地传出来,“林向北,你他妈还敢给我打电话,我以为你死了,正想去找你老子给你收尸呢……”
  贺峥眉心皱得更深,看向神色变得惶惶的林向北,一种被催债催怕了本能反应。
  他将手机拿离耳朵远一点,沉声道:“我是林向北的律师,他委托我处理他的债务事项,你什么时候方便,带上他的借贷合同,我们约个地方见面。”
  大飞一听,笑说:“还找上律师了,你告诉他,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找天王老子都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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