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贺峥巍然不动,深邃的眼瞳看着他。
  林向北手指冰寒,感应到贺峥跟他截然相反的体温,胸膛微微起伏着,声音沙沙地重复了一遍,“很冷……”
  鬼使神差地凑上去,亲了贺峥柔软温热的唇汲取暖意,分开一点,贺峥追上来亲吻他。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搂住了贺峥的腰,比起接吻,拥抱更能传递温暖。
  两只手抓住他卫衣的下摆,往上推,让柔韧而富有弹性的身体从冰冷里挣脱出来。
  花洒重新启动,雾气朦胧里,彼此的神情变得迷乱,在这件事上,身体的渴求与反应没法说谎。
  似乎已经等这一刻等了许久,因而动作是无法自控的激烈甚至粗暴。
  致使疼痛,疼痛让彼此的存在更清晰,不再只是回忆里的幻象。
  林向北撑着洗手台,从雾蒙蒙的镜子里看到一个倒影覆着另一个倒影。
  十个手指头用力得发白。
  贺峥设法让林向北蜷曲的身体舒展开来,因为没有退路,林向北只能更加的归顺,如同被驯服的野猫,说不出的反常的温驯,再也不敢野了。
  他的心震得厉害,盖过所有的声响,有种熬夜过度濒临猝死的恐慌,然而他知道是太亢奋的缘故,叫他没办法左右他的心跳。
  贺峥轻轻攥住他的头发,他脑袋被迫往后仰,枕在贺峥的肩头上,接吻间隙他听见耳侧沙沙的嗓音,“你跟他有过吗?”
  在这种时候提起第三者有不可言说的没道德感,可水流淋不熄隐藏的妒火,自虐一般地要得到既定的答案。
  思绪如飞花般凌乱的林向北知道贺峥在问什么,他虽然跟江杰是假的,但他也谈过,尽管那是很久之前且失败的事情。
  他想到贺峥“各取所需”的豪言,跟过多少人,有过多少床伴,甚至会不会带别人回家——就像带走他一样,心脏被揉来揉去的酸,没法不在意。
  林向北较劲一般的,闷闷地回:“有。”
  贺峥停了一下,愈发激烈的,“是你还是他?”
  “都有……”
  林向北短促地叫了一声,扑到洗手台上,脑袋垂着差点撞上去,贺峥眼疾手快地用掌心挡了下,将人捞回来,翻过身,摸他濡湿的发红的眼角,说:“后天去医院体检吧。”
  林向北懵了几秒,皱眉,“你怕我有病?”
  贺峥遮住他的眼睛,指腹往下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更难听却实事求是地道,“你那个男朋友喜欢乱搞,你又在酒吧那种地方,我怎么知道你跟什么样的人接触过。”
  林向北像透不过气的不得不微张着嘴才能呼吸,他亲住来到他唇瓣的手指,凄迷地笑了笑,“做都做了……”
  他反击道:“那你跟炮友就不怕吗?”
  不再保守的贺峥笑话他,“你不知道有测纸?”
  林向北被这句话打倒,无声告饶,有种恍惚的神态。
  贺峥被他迷惑了似的,半拖半抱把他抓到主卧,杀气腾腾地压上去,以绝对的骇人的镇压,不让他打滚,不让他翻身,不让他受不了。
  贺峥的心里一个巨大的窟窿——不能被林向北捕捉到的,如恨海情天地被填补上了,一点儿缝隙都不能有。
  疯躁而又急迫探索和进攻,爱与恨同时进行着。
  林向北仰面,喘着气,翻着眼睛,白的多,黑的少,堕入了一个激荡而又邪恶的境地。
  在极尽的无边的快乐里,他突然有点想哭,不单单因为生理,更是从心海一浪浪涌上来的咸苦,要贺峥抱着他才能抵消二三。
  贺峥的手也牵过、抱过其他人吗?
  也很用力的、温暖的?
  他有那么多的选择,比林向北更好的选择。
  林向北在被放弃的惶然里,湿着眼窝笑说:“贺峥,明天我会在家。”
  偷来的时光像在金色的河上漂流,梦幻而短暂,掌舵者贺峥随时有驱赶林向北上岸的权力,至少在可预见的结果来到之前,他不要见到贺峥对他积攒了失望的眼神。
  作者有话说:
  们贺律是真的把小北当小孩,想他学好。
  第37章
  贺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硬拉着林向北去做全身体检。
  需要脱衣服检查时林向北有点别扭,他自己在镜子里看过,这副躯体上凌乱错落,后腰两侧有很深的两个掐出来的消不下去的红指印,颈窝没了高领毛衣的遮掩,露出来的青紫色叠来叠去像涂鸦,看着有些吓人,像被虐待过,但到底不是。
  见多识广的医生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好像有很多话要说,最终只提醒他,这样的行为很危险,最好避开颈部动脉,否则可能有心脏骤停的危险。
  林向北听了,刹时从黄种人变成红种人,从头烫到脚,恨不得凿个洞钻进去。
  在医院耗费整一天,项目太多,翌日是贺峥亲自去取林向北的检查报告。
  软组织挫伤,贫血和营养不均衡先往后放一放,最值得注意的是拍了核磁的左手:陈旧性骨折和骨性关节炎,因为受伤时治疗不得当,这些年又没有好好地保养,关节磨损老化得很严重,且呈不可逆的趋势。
  “他这种情况已经对日常生活有一定影响,现在残疾证的条件放宽了,如果有需要办理的话可以过来开证明。”
  残疾——
  尖锐得有如指甲刮擦着黑板的两个字太过刺耳,贺峥瞳孔微震,再三地确认仍不敢相信林向北会跟残疾扯上关系。
  他拿着报告单在车子里静默地坐了很久,反复地想,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成了残废?
  林向北远比他想象中过得还要差,拖着这副残躯跌跌撞撞自己走了多久呢?
  贺峥牙酸得有点吓人,不打算把医生的话转告给林向北,有残忍的感觉——林向北知道自己的情况吗,也许贺峥比他更不能正视这个现实。
  自愿成为主心骨的人要有粉饰太平的气场。
  他不想把林向北当非健全人看待,建设了心态,要平静地讲话。
  “怎么弄的?”
  报告转交到林向北手中,他抿了下唇,“不小心摔了一跤就……”
  完全是敷衍的做法,事到如今还想着欺瞒,贺峥没忍住厉声打断他,“说实话。”
  林向北不太愿意在贺峥面前提起那段岁月,想了想才低声道:“以前在监狱跟人打架,没打赢。”
  因为说得很小声,反倒像是在难为情地跟贺峥告状有人欺负他。
  不必林向北细说,以贺峥的职业和阅历也能设想得到在监狱里的辛苦,但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林向北是罪有应得。
  贺峥轻微地倒吸一口气,奚落的话始终没能说出来。
  他沉默地将林向北的手放到自己的掌心,像是要观察伤到什么程度,来回摩挲着那一截细白的手腕,力度并不重,但林向北的眉头不自觉地拧住了。
  贺峥心里的沟壑不比林向北眉心的褶皱浅,既恨,又怨。
  恨林向北走错一步路,毁了整个人生。
  “很疼?”贺峥问出口,显得很关心林向北似的,他意识到这一点,紧接着道,“医生让我问你,近期是不是有新的创伤加重了症状,对日常生活有没有影响。”
  一连两个问题盖过了最先的关切,林向北果然把注意力都放在回答上。
  他把手抽出来,当着贺峥的面缓慢地转动了两圈,不太灵敏的样子,说:“平时没事,但重的东西提不了。”
  贺峥还在等他往下说,他只得如实道:“前些天被大飞踩了一脚,可能有点影响吧。”
  “你还真是不让人省心。”贺峥斥他,像对待叛逆的青春期少年,只能用责骂来掩盖自己的感情,“一天到晚惹是生非跟人打架,你有那么多精力放在其它地方不好吗?”
  林向北抱屈地瞪了下眼睛,“又不是我要跟他们打的,难道别人打我,我笨到站在那里给人家揍吗?”
  贺峥顺着他的话损他,疾言厉色,“你是笨,否则也不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一说到林向北的现况他只有语塞的份,而且他现在完全说不过辩论高手贺峥,噎了半天才认输,“我不跟你争。”
  事已至此,把林向北骂得狗血淋头也无济于事,两人闹别扭似的静了好几秒,反而有一种诡异的和谐。
  这几天林向北几乎都在家,出门会跟贺峥报备,因为足够顺着贺峥的意思,倒没有发生过丁点儿的矛盾。
  贺峥重新仔细阅读林向北其余的检查结果,半晌阖上报告说:“我给你约了明天下午两点到医院复查,上午我有点工作要收尾,吃过午饭就来接你。”
  是通知的语气,显然在谈话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林向北正在发呆,闻言懵了下,左手慢慢地握成拳头,神色为难。
  贺峥自然明白他的顾虑,淡淡地说:“治疗费不用你管。”
  “这怎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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