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难不成不是偷的,你就有银子正价买了?
  说实话,若不是伙计的极力解释,她还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形容潦倒,头发乱糟糟扎在一起,看着跟江湖骗子没两样的老头子,真是言玉铺子的大当家。
  “您再仔细看看扇面呢。”谢令仪往前走了两步。
  那济巅却误以为她要抢,立马将扇面往自己宽大的道袍袖子里一塞。然后,他双手交叉护在胸前,一副防贼模样看着谢令仪。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谢令仪:“.......”
  得,还真让她碰上赖皮的了。
  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在下的意思是,让济先生您再好好看看,那扇面的墨迹还没干,墨香还在。我有多大的本事,能在黄公前脚刚画完,我后脚就偷走?”
  这话说的倒也是。
  济巅犹犹豫豫把扇面拿了出来,看了一眼,心里有了数,但还是不肯轻易交给谢令仪。
  “那你说说,你出价多少?”
  “不要银子,白送给您。算是我与济先生第一次的见面礼。”
  “嗯?”
  “但是在下有个条件。”谢令仪话锋一转,“我会额外再给您提供两幅黄公的画,这个需要您在一年之内卖出去。”
  “这个好说。”
  “不,我要您真正把它卖到万金之数。”
  “这......”济巅一时之间有些踌躇。
  虽说黄公的画,万金之数。但毕竟有价无市。属于是名声好听,但真正愿意花钱来买的没多少人。
  谢令仪早有准备,“卖画的钱,分您三成。”
  “成交!”
  “那黄公的画,以后只能在老朽铺子里卖。”
  这个谢令仪倒是无所谓,左右她也懒得再去找其他的商户,于是便欣然点头。
  “还有,黄公每年要送老朽一幅画。”
  谢令仪:“???”
  该说不说,这个济巅有点得寸进尺了。但谢令仪现在也没法子,谁让她当初光看脸就豪掷千金,养了个貔貅呢。
  ——
  好说歹说,另两副扇面当场贱卖了六千两。一直到怀揣着巨额银票,踏入浮光院的大门时,谢令仪心还在痛。
  等再进内院,她简直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
  院子里摆满了各色时令鲜花。杜鹃、栀子、桔梗、鸢尾.....错落有致地排列在石径两侧。
  不远处的假山旁居然还搭了一座竹篱秋千,秋千上攀满了绿叶红花。
  秋千上下摇晃,带动上面的赤红身影蹁跹。
  这还是她那个野草丛生,荒芜杂乱的浮光院吗?
  这日子,过得比她在尚书府都潇洒。
  奴仆们看见谢令仪进来,皆放下手中活计,弯腰含笑朝她行了个礼。
  谢令仪看着她们身上穿着的织锦短袍,再看看她们脸上朴实无华的笑。
  总算明白自己辛苦劳作赚来的银子,花在哪了。
  她深呼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才缓缓走到秋千前,看着上面歪着身子,闭着眼,哼着小曲儿,快乐似神仙的闻应祈。怒气直接蹭蹭上涨,终究忍不住,踹了秋千一脚。
  秋千被迫停下,闻应祈睁开眼。
  “哟,贵人终于舍得过来了?”
  外头日头大,他以手遮阳,仰头看她。微眯的眼,眼尾狭长上翘,睫毛却反其道而行,直直垂下来,显得整个人既妩媚又无辜。
  鼻梁高挺,唇色浅淡的,像是染了蔷薇花汁。
  他嘴角笑意慵懒,招呼打得熟稔,似乎对谢令仪的到来并不惊讶。
  谢令仪被这抹笑恍了神,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他脸上盯了很久之后,暗啐了一口。
  真是个妖孽,怪不得卖的这么贵。
  她目光继续向下,发现他胸前衣襟颇有心机的微微敞开,露出一片雪白细腻的肌肤,内里好似未穿中衣,空荡荡一片。
  长发也未束,泼墨般堆积在腰间,与轻薄的衣料交叠,衬得腰肢越发纤细白皙。
  谢令仪心内暗自比划了下,大约只手就能环抱。
  呸呸呸,环抱什么!
  自己分明是来教训他的。
  “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如贵人所见,应奴从前在象姑馆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呀。”
  很好,一句话便成功将谢令仪堵了回去。
  她心中一梗,皱着眉,非要挑出些毛病来,“那你身上穿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衣裳?”
  谢令仪指的是他身上腰部镂空,缠着银链,一看就不是正经人该穿的衣裳。
  “贵人说这个呀。”闻应祈站起来,抖落腰间的长发,让那截白皙更明显,“练功服呀。”
  “你会跳舞?”
  “对呀。”他原地转了一圈,又半蹲着身子,视线与谢令仪平行,看着她笑嘻嘻道。
  “奴的绿腰舞跳的可好了,贵人要不要赏脸瞧瞧?”
  第13章
  你跪下来他这辈子都别想逃
  谢令仪也不知如何就鬼迷心窍,被他勾了腰间的丝绦,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进了屋。人都倚在贵妃榻上了,脑子还是迷迷糊糊的。
  然而,对方却早已赤着脚,在地上转了有半盏茶时间了。心口的衣襟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越发敞开。
  直到他一甩袖,谢令仪瞥到那抹转瞬即逝的白,精神一震,猛地回了神。
  “停下,停下,快停下!”
  看着‘张歧安’在她面前烟视媚行,扭胯起舞,怪别扭的。
  “嗯?”
  闻应祈惊愕地看她一眼,乖乖应声,收回舞势,垂眸安分的站在她身侧,离她不过几步远。
  谢令仪这回倒是搞不明白了,这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听话了?
  这是美人计,还是笑里藏刀?
  她下了榻,踱步到闻应祈面前,想看清他脸上表情,却尴尬的发现了一个问题。
  她没闻应祈高。
  对方又低着头,这就导致了如果自己想看到他的脸,就得贴到他身前,还得仰着头去瞧。
  一高一矮,一上一下。要真这样了,那谁还分得清,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可若要站上贵妃榻前的脚凳,那确实能高人一截。可未免太过刻意,仿佛她非得与他较个高下似的。
  迟疑间,耳边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那声音低沉温润,像被一层柔软的绒布包裹着,带着一种令人放松的安抚力。
  寒冬腊月里,她早晨不想起床,就闷在锦被里,故意发出这声音,朝璞玉撒娇。
  “贵人是不是想看应奴的脸?”说话间,闻应祈抬起了头,笑眯眯——俯视她。
  好,这下真矮人一截了。
  谢令仪深吸一口气,退后几步,重新坐到贵妃榻上,皱眉打量对方。
  不行,这样还是不行。
  “你跪下来。”
  闻应祈闻言,藏在宽大袖袍里的手猛然攥紧,手背青筋隐隐浮现。
  然而,他面上却毫无波澜,连一丝情绪都未泄露,甚至还扬起了一个堪称温顺无害的笑。随后一声不吭,慢悠悠地弯下膝盖。
  谢令仪挑挑眉,这下对了,也能好好交流了。
  “你花了我这么多银子,就是想逼我来见你?”
  “贵人这话可不对,这不是逼。”
  “那是什么?”
  闻应祈朝她眨眨眼,语气暧昧,“就不能是应奴想见贵人了吗?”
  谢令仪差点被他这句话呛死,她脸上的怀疑实在太过明显。闻应祈不得不又多解释两句。
  “贵人您也知道应奴以前干的是什么营生。”他顿了顿,神色有些委屈。
  “您为应奴赎了身,又视应
  奴为无物。整日关在这里,不见天日,比外室还不如。贵人您是不是厌恶应奴......这张脸?不想看到应奴。”
  “可既然厌恶,当初为何又......”
  谢令仪其实很想辩解,你这张脸,确实是个不能见光的存在。既然不能见光,那就当然也不能随意放出去。
  即使他与张歧安毫无瓜葛。
  可这话显然不能直接跟他说,所以她换了种说法。
  “你想男子了?”
  “你!”
  闻应祈闻言,一双眸子倏地睁大,脸上委屈顿消,抬头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察觉到对方脸色不对,谢令仪意识到这话太过直白,他可能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她又委婉的换了种问法。
  “那你是不是想那些恩客了?担心自己的手艺生疏......”
  从前她做鬼,闲的没事到处飘的时候,好像是有看见娇娇怯怯的妻子,在家扶着窗棂,含泪盼君归的。
  没想到这小倌情意竟也如此之重。
  “没有!”
  她话说到一半,就被闻应祈高声打断。生怕她一张嘴,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来,他咬牙补充。
  “我没有想男人,也没有想恩客,更没有想任何人!”
  “那你刚刚不是说了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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