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道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张嘴。”
蔺安之条件反射地张开嘴。
谢暄垂眸看他,抵在唇齿间的丹丸不容拒绝地按了进去。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甚至还做了解释:
“你一直有晕传送阵法的病症,这是缓解的药。”
“……”
蔺安之觉得自己更看不懂他了。
看在是对方好心的份上,他勉为其难地道了声谢,紧接着思绪飘了到别处。
陵溪城受制于那位布下幻境的魔修,而消息是城主以秘法传递出去的。
也就是说,那位至少有化神修为的魔修尚不清楚外界已经知道此事,他们的行动必须谨而慎之,否则就有可能打草惊蛇。
城主在求救时也考虑过这点,还将想出的法子写在了密报当中,还藏了对应的信物进去——
魔修严格监控着幻境之内城池中人的生死,但凡生魂对不上数目就会出问题。
于是他将濒临消散的神魂分为四抹碎片,顶替的角色分别为自己、不日成婚的未嫁娘、借住府内的远房表弟,以及身边的亲信。
第三、第四被分配给了弟子甲和弟子乙,鉴于前两个人物较为重要,便由蔺安之与谢暄担任。
当时谢暄表示让他先选,蔺安之没谦让,理直气壮地占据了有利地形。
像他这种剧本里说一不二的攻,怎么可能去当别人的未婚妻。
传送阵法的终点直接设置为了陵溪城,像这种高阶的法阵运作起来毫无灵力波动,能够遮蔽城中魔修的感知。
时空渐次扭曲,隔着一层衣料,属于城主的护心镜在心口微微发烫。
蔺安之再度回神,看见的便是比起掌门洞府还要富丽的厅室。
是城主府。
视线方才在周遭陈设上打个转,屋外就响起侍从的声音。
他立于门外,恭敬问道:“城主,时辰已到,您看,是不是要请夫人过来了?”
这不还没大婚吗,就已经叫上夫人了?
蔺安之没懂,但并不妨碍他顺着原城主的人设“嗯”了一声,矜持道:“可以。”
侍从应下走了,哒哒的脚步声远离了耳际。
蔺安之暂时得了清静,想着夫人来得不会那么快,走到了堆满文书的书案前,拣起最上边的帖子一看,挑了下眉。
不错,第一句话就是近来发现有人意图在陵溪江上游下毒,所幸得到及时制止,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随后一目十行地看去,发现这位城主的办事效率委实高超。
不仅毫无遗漏地收集了他刻意遗留的端倪,还在末尾写上了怀疑的名单,“蔺安之”三字赫然在列,并被重重圈以红笔。
这么好的证据怎能束之高阁?
被怀疑对象本人略一沉吟,直接塞进了乾坤囊,打算在之后‘不经意’错交给敌对势力。
城主这样的人才也成功引起了他的兴致,在角色扮演需求的加持下,蔺安之在脑海中搜刮出对方的资料:
陵溪城城主,姓沈名渊,元婴境后期修士,七阶器修,年方三百余岁,为人轻佻浪荡,最喜花红柳绿。
看到后半段,那种心中狂呼不对劲的感觉卷土重来。
蔺安之皱了皱眉,蓦然发现角落写着一小行字——
前为合欢宗大师兄,后叛宗。
“......”
突突乱跳的预感忽然停止,归于平稳。
恰逢门扇轻动,于沉沉静夜中曳出一道纤长人影。
谢暄手持烛台,身着一席清透的水色罗裙,发间也缀了素净的珠花,都是简单的样式,也明显都是女子的衣饰。
若是让旁的成年男人来穿,很大可能会显得不伦不类。
但他五官精致,面部轮廓线在向青年转化的同时,留有少年的柔和,望去除却高得有些突兀外,只觉雌雄莫辨。骨架挺阔较大却不违和,反倒为这幅衣装平添了几分英气。
窗格斜欹,溶溶月色入户,浸得谢暄眉眼笼上一层冷寂之色:“听闻夫君深夜唤我而来,是为双修?”
“............”
“怎么,你不行?”
蔺安之下意识摆出恶毒反派脸与其对视,眉梢与声调俱向上一扬。
其实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要骤停了。
第6章 双子仙君有话要说(6)
当意识到话中的歧义,一切已为时过晚。
谢暄抬了眼皮,没说话,颇具压迫感地看了过来。
而心理素质良好的好处,就在此时尽数体现。
蔺安之临危不惧,泰山崩于前而丝毫不乱。
甚至还有心情大大方方地扫视谢暄,轻笑一声:“夫人今夜真美。”
顺着他轻慢而调笑的语气,谢暄并未发怒,眉眼沉静地回看了过来,眸光一寸接着一寸描摹眼前那人的面容。
先是额前、眉心,再流连到了鼻梁、唇珠。
直到蔺安之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了,才听他道:“嗯,你也是。”
蔺安之笑容微凝。
是什么是,这到底是夫妻调情还是宿敌相杀?
系统提醒:“任务,任务。”
蔺安之精神振了振,锲而不舍地扯出一丝有损温和面具的冷笑:“闻名九州的谢仙君。”
他逼近,直抵帘后那张室内唯一的榻前:“你好像还未彻底认识到自己的处境——我在你心脉上栽了情蛊。”
谢暄:“我知道。”
蔺安之又说:“情蛊一周发作一回,如若不能与身载母蛊的宿主,也就是我交合,你就会疼痛难耐如万箭穿心。”
谢暄:“我也知道。”
蔺安之:“?”
知道知道都知道,那怎么看不出半点怕,这就叫做无知者无畏吗?
可他分明记得,从前谢暄在人间历练被人下药时可不是这个态度。
蔺安之强行停止了更深入的思考。
主要是,这种回忆大概率会在明天的午膳上让他在看到肉酱时吐出来。
就在他愣神的刹那,身形置换。
改为谢暄微微低下头望着他,只手撑在壁侧,形成了一方了困住两人的狭小空间,忽地勾起一抹极浅,但不带有任何感情的弧度:“这些道理我都明白,不必再提,倒是夫君,不是你让侍从唤我过来一同双修?”
“我看夜色渐沉,也可以开始了。”
蔺安之反应很快地拒绝了,还没做好当攻的心理准备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谢暄反常的行为让他着实心慌。
可方才吐出半个“不”字,便又被发自口中的骤然惊呼顶了回去。
那道声音同样戛然而止。
因为谢暄覆手盖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则勾着他的脖颈,缠绕着他的发丝,随着腰身下倾,慢慢把人压在了身后的榻上。
“不要喊叫,会被看出破绽。”
谢暄冷淡的声音同呼吸一道轻柔地打在耳廓。
但蔺安之听不进去。
他只感觉两颊阵阵在烧,抿了抿唇,略带羞恼地压低声音道:“你现在是要做什么?”
谢暄的回答言简意赅:“睡觉。”
蔺安之:“都说了我是不会跟你双修的!”
系统还在旁边提醒,这次多了点恨铁不成钢:“任务,任务,你们是不是角色互换了?”
对哦,他才是那个要强取豪夺的。
蔺安之想着补了一句:“至少不是现在。“
谢暄静静注视了他一会儿,直起身,稍稍拉远了距离:“你以为我是什么意思,我指的是我们该休息了。在旁人面前,做做样子也是要的。”
蔺安之:“……可以。”
他非常勉强地事后挽尊:“其实我是为你着想,毕竟也有百年师兄弟情在。”
谢暄短促地笑了声,手掌抚上蔺安之的胸前,心口紧贴着手心的位置隐隐发烫。
他垂下眼睫,语调平静,却近似于一种嘲弄的控诉:
“是你给我下蛊,是你要我同你交合,是你口口声声要我做你的炉鼎。事到临头,也是你不愿。很奇怪,不是吗?”
奇怪,真的很奇怪。
但最应该感觉奇怪的人也不会是这位。
蔺安之:“???”
这尼玛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或许是为紧密联结夫妻关系,床榻并不大,即便如此也分作了两半。
他在靠墙那侧辗转反侧了半晌,眼刚闭上,突然又目光炯炯地睁了开来。
“我知道了,”蔺安之细细想来其中每一关节,不禁为谢暄的谋略惊叹,“原来这就叫做以退为进,好犀利的手段!”
系统没说话。
它对此持保留并怀疑的意见。
这一下翻动惊动了谢暄。
他也尚未入睡,灯盏熄了,黑暗中的一切都被扩大,由此传来的声音紧紧伏在耳边,仿佛两人正处于一个亲密得不能再亲密的姿态。
“怎么睡不着,是在想陵溪城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