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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偷袭未成,鬼面人只字不答,下一刹转剑出锋,寒光疾点应如是手臂,后者手随腕动,拈花弄草般绕剑不定,右手却一改路数,鬼爪索命般袭向鬼面人心口!
  剑锋急撤,鬼面人后仰下腰,险险让过这一抓,火折子触地熄灭,两人在黑暗里过了几招。应如是故意卖了个破绽,让他一剑穿袖而过,顺势卷剑向前一带,人也欺身而近,探手抓向鬼面人咽喉,对方一脚朝他膝弯踢去,却是落空,反被勾住足踝,只得仓促折腰,左手提掌向他心口打来。
  却在这时,应如是低声喝道:“陈秋!”
  这一掌本有雷霆之势,顷刻滞于半空,应如是立即翻手攒拳挥出,拳掌相接刹那,内劲猛发,鬼面人浑身大震,立时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
  一击得手,应如是却无半分喜意,听得潺潺水声从那边密草下传来,怕是涧道就隐没在这里,猛地疾步窜出,一把拉住鬼面人右脚,哪知对方身法奇诡,以他手掌为支撑,凌空折腰,连人带剑横荡而回,漆黑剑锋倏地划向他颈侧!
  本是救人之举,反将自身置于险境,应如是两手不空,勉强急转侧避,以毫厘之差让过要害,肩头血花飞溅,背后也吃了一掌,巨力袭来刹那,整个人向前一跌,脚下草叶尽折,立时踏空!
  鬼面人正待飞身补剑,余光却扫见一道寒芒,当即向后倒翻,堪堪从刀下逃开,抬眼便见一人立于眼前,刀映眉睫,冷眸生杀!
  殷红血线沿着刀锋淌落在地,裴霁站在涧道边上,却没低头看一眼,只盯着前方的鬼面人,森然笑道:“方才算你躲得快,接下来可没这么好运了。”
  鬼面人便是再蠢也知道自己中了圈套,听得人声渐近,当下不敢恋战,拔足欲退,裴霁却已闪身拦住前路,刀锋直指他面门,讥嘲道:“苍山余孽陈秋,当年你苟且偷生,而今还要逃到哪儿去?跟缩头乌龟一样活着,如过街老鼠一般见不得光,若是枯叶老人在世,一张老脸也要因你无光!”
  此言一出,鬼面人的脚步陡然停住,他回身看来,浓重杀气亦透骨而入,激得裴霁头皮微麻,却是冷笑一声,沉声道:“本官今日做件好事,送你去见他!
  第一百一十五章
  应如是此前所料不差,裴霁发现这底下无甚收获,索性打了一张如意算盘,先是佯装遇险,故意让人手散开,使暗中窥伺之徒有了乘虚而入的机会,再利用下属将应如是引来,由他代替自己作饵,只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鬼面人的轻功强过裴霁,剑术却不在他的刀法之上,麻烦在于对方精通敛息潜行,每每出手偷袭都令人防不胜防,这回身形暴露,又失先机,未战已落下风。
  足下猛地一踢,烂泥碎草登时扬向鬼面人,裴霁身形乍展,让过他迎面一剑,右手持刀反出,几乎是紧贴着剑锋劈向他腋下空门。仓促之间,鬼面人撤剑回手,堪堪与他刀尖相接,顿觉一点炽烈真气透剑而来,如有火浪袭身,他心下一跳,倏地向后一仰,就地连滚七尺,卸去这股火毒,游鱼般回身绕后,欲刺裴霁背心。
  先前在树上观战,裴霁已知此人身法诡谲,剑锋方到,无咎刀已然劈落,将这毒蛇似的利剑向下一压,复又变为平削,直取鬼面人握剑的手指。
  这一刀端的阴险毒辣,换成旁人在此,五根指头都要断落,鬼面人也不敢托大,身子往前一滑,从裴霁的右边掠到左侧,以为化解了他这一刀,哪知裴霁侧出一手,撮掌成刀朝他肩膀砍下,再要去挡,已是不及。
  下一刻,掌刀陷入血肉,鬼面人痛得闷哼一声,裴霁得势不饶人,就要屈指抓碎他肩上筋骨,不料对方狠得下心肠,猛然向后倒翻,生生将上半身从裴霁手中撕了开去,衣衫应声破裂,温热粘稠的血顿时污了裴霁满手,夹有几根发丝。
  他嫌恶地甩了下手,正好远处那些人听得动静,已经拿着火把赶了过来,借着明亮起来的火光,裴霁看到那鬼面人踉跄几步稳住身形,左肩上鲜血淋漓,破碎的衣衫遮不住这半边胸膛,模样甚为狼狈,却让他目光一凝——那里有五道圆形伤疤,大小若铜钱,呈梅花状排布,像是在数年前被人用刀子剜去了五片皮肉。
  绣衣娘子的“落地生花”何等厉害,裴霁虽不曾亲见徐康演示过,但听应如是的描述,人一旦中了这暗器,只能用割肉放血之法抽针解患,身上也会留下难消疤痕,而今看来,当时的种种推测俱已成真。
  “你果然去过那间荒宅的密室……”裴霁眼中精光一闪,“当年任天祈在宝箱内设下机关,就是用来暗算你的!他知道你迟早会找过来!”
  隔着一张狰狞的青铜面具,裴霁看不出鬼面人现下是何神情,对方也不说话,直到周遭诸人按捺不住,挥刀抢攻上来,倏地沉身下腰,就地横腿扫出,当先几人躲之不及,纷纷向后仰倒,剩下的却不畏惧,刀光霎时织成幕帘,雨落山倾般向鬼面人背上斩落,裴霁也趁势出手,无咎刀破风而至,悍然劈他头脸。
  前后左右皆是敌手,心腹大患正自顶上逼来,鬼面人无处可避,竟也横身一滚,直向那草下暗涧扑去,裴霁一刀劈空,蹬地疾掠向前,寒芒飞闪如白浪,截断鬼面人去路,却见其单手撑地一拍,借力急转,剑尖向裴霁腹下直刺而去。
  丹田乃武人要害,裴霁没提防他诈逃实攻,凌空猛一侧身,鬼面人也变刺为挂,半截剑刃贴着裴霁腰侧掠过,复又转腕回身,蓦地扑向身后追兵,众人只见他纵身前冲,不想又贴地而返,仓促间刀兵齐出,声势虽然不小,但难成阵势,叫鬼面人觑得空当,一剑破开重围,几个起落遁入重重树影间。
  一溜鲜血从腰侧浸出,裴霁顾不得这点皮肉伤,急急追出几步,却已不见了那道人影,他脸色铁青,对左右喝道:“愣着做什么?去追!”
  话音未落,数十条人影已纵掠而出,裴霁本欲动身,忽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那道深涧,眼中晦暗不明。
  却说应如是跌下暗涧时,耳中已然捕捉到了利刃出鞘之声,奈何鬼面人那一道掌劲甚重,他气息一滞,转眼间疾堕两三丈,勉强伸手往壁上一抓,奈何岩土松软,触手滑腻,下坠之力又猛,五指难扣实处,再落数丈,扑通一声摔入水中。
  一般人从高处失足踩空,落水总好过摔在实地上,应如是却心中大骇,半截身躯入水一瞬,提起的真气骤泄,整个人不住的往下沉,须知涧道蜿蜒至此,将入地下暗河,水深且急,犹如洪荒猛兽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将他吞噬。
  应如是刚屏住呼吸,深水已淹过顶,好在他意识清醒,内息由外放转为内收,顷刻运转全身,犹如一片飘羽,任水流来回推动,下沉之势总算一缓,慢慢上浮。
  头刚露出水面,应如是急忙缓了口气,发现自己已被水流推出了一段距离,眼前一片昏黑,只有些微天光从上方裂隙漏下来,目测十来长丈高,于他而言本该易如反掌,可这会儿泡在水中,一身功夫至少有六成使不出来,要在肩头受伤的情况下,空手攀上这湿滑无着的岩壁,委实难如登天。
  一块万斤重的大石落在河里,也会被不息流水冲刷掉棱角,到最后分崩离析,何况一具血肉之躯?应如是不善水性,纵使内息浑厚绵长,也撑不了太久,察觉到水下暗流愈发汹涌,隐有冰凉的鳞片贴身而过,也不知是蛇还是鱼,他心中一寒,反手向后猛然劈出,只听一声巨响,水面溅起丈高的浪花。
  哗啦声里,水柱冲天而起,应如是借势纵身,瞬息后水花落下,人已飞到了高处,堪堪抓住一块岩石,落下时吃过了暗亏,应如是不敢久攀,借力再升。
  涧道内阴风呼啸,刮在水湿的身上不啻如刀割,凉意透骨,中了一掌的后背愈痛,肩头也血流如注,应如是只觉遍体冰寒,力气飞快消失,本欲运功解寒,一口内息已竭,往上爬了一半,冻得青红的手指已颤抖起来,将要抓不住凸石,正自焦急,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假正经,死了没?”
  应如是一愣,旋即放声回道:“我在这里!”
  话音落下,那头陡然一静,恰有一股狂风从顶上灌入,应如是险些被其带下,破风之声旋即响起,抬眼便见一个人朝涧道里跳落,身形疾展如鹰,瞬息间俯冲数丈,到了这附近,探手向他抓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涧道虽窄,但也超出两手之距,应如是毫不迟疑地松开岩石,拼力向这边一扑,抢在身形下坠的刹那,险险抓住了那只手。然而,应如是受伤在先,又被深水淹过一回,胸中内息耗尽之时,全身劲力亦失,五指不及攥紧,竟又下滑,幸好来救他的人反应极快,摸到一手湿冷,即刻翻掌捉腕,两人一同往下坠了半丈,另一只手里抓着的绳索立时绷直,堕势急停,垂挂在半空。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接住了人,裴霁咬紧牙关,“那个人情还你了。”
  黑灯瞎火,应如是看不清裴霁此刻的神色,却能听到愈发沉重的呼吸声,可见对方并非游刃有余,鼻下隐有血腥气传来,他环住裴霁的腰,摸到一手粘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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