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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这一声犹如雷震,裴霁呼吸微滞,陆归荑也抬起头来,满眼惊愕。
  她知道他们是来抓岳怜青的,一路上思绪纷乱,五味杂陈,会合后未曾听他二人提及,还当岳怜青又侥幸逃过一劫,此刻觉出不妙,心中竟有几分惶恐。
  借着稀疏月光,裴霁辨认出了内容和字迹,面色几变,反手交给陆归荑。
  应如是见他不甚意外,心里便有了数,道:“岳怜青化名‘春生’,假扮何三姑的侄孙在镇上行走,于四天前失踪。”
  岳怜青年少而不气盛,既然与陈秋相约在此会合,无论事先是否知道本地情况,都该谨言慎行,这也是他利用何三姑隐瞒身份的缘故。
  “镇民说他是犯了忌讳被‘恶鬼’抓了去,换成寻常少年或有可能,岳怜青……”应如是语气一沉,“八成是他故意为之。”
  端公神婆的把戏或能骗过镇民,决计瞒不了岳怜青,他本该隐忍等待,却将自己竖成了一根明晃晃的刺,怕是发现了要紧事,非得以身犯险不可。
  “我没猜错的话,他与陈秋约定的时间就在这一两日间,那便是他的后手。”应如是定定地看着裴霁,“陈秋不死,定会如期而至,若是陈秋出了事,追兵也会很快找来……任何人想要抓他,都得先救他,除非你不在乎他的死活。”
  裴霁的脸色骤然变得铁青,陆归荑亦身躯微颤,指甲深陷掌心,斗胆接话道:“既是朝廷重犯,当然要抓活口,属下愿效犬马之力,以补过往疏失!”
  话音未落,她便感到裴霁的目光如利刃般刺在自己身上,遍体生寒,好在裴霁没有出言驳回,应如是也适时解围道:“有陆施主这句话,事情就好办许多。”
  裴霁终于开了口,冷若断冰切雪:“你待如何?”
  “端公神婆是一定要查的,但不能由你杀上去,衙门那头出了事,明日定会来找我们的麻烦,还得你出面应付。”顿了下,应如是又看向陆归荑,“若无意外,碧游镇的失踪案也跟尸人买卖有关,要想找到岳怜青,必先揪出始作俑者……陆施主,我有一个主意,或可引蛇出洞,只是要委屈你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这家客栈只有两间上房,位于二楼走道两侧,端公神婆各住一间,徒子徒孙们都在楼下,时过三更,四下里黑沉寂静,唯独老端公的屋里还亮着一盏油灯。
  毕竟上了年纪,白日里走街驱邪,夜间难免疲倦,老端公守在桌边昏昏欲睡,木窗冷不丁被一股邪风吹开,登时将他惊醒,便见一个黑影钻了进来,忙是伸手探向桌下,一串铜铃已被丢到面前。
  “被人摸到窗边还没觉察,看来你这几天是太安逸了。”摘下兜帽,身披黑斗篷的神婆在他面前坐下,脸色异常难看,话里也带着火药味。
  两人作伴多年,老端公知她不会无故发气,再看那铜铃上有了裂痕,不由大惊失色,问道:“那两人当真来者不善?”
  他们这行人扯着镇鬼安民的大旗,将一干愚民收拾得服服帖帖,今日来了两个外人,自也逃不过他们的耳目。眼下已到紧要关头,谁都不敢掉以轻心,但要如何对付这两人,端公神婆却有分歧,于是前者按兵不动,后者连夜去探个虚实。
  “我先到何三姑那儿看过,瞎眼婆子睡得跟死猪一样,那姓李的男子却不见了踪影。”神婆眯起眼睛,阴鸷如毒蛇,“有你守在客栈,我姑且放心,想到县衙里还有几具麻烦的尸体,准备先去处理了,不料让我撞个正着。”
  老端公皱起一双长眉,低声问道:“那姓李的去了县衙?”
  “是另一个人,正在殓房里验尸,我心知不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没想到点子扎手,五个尸人都奈何不得他!”想到不久前发生的事,神婆心有余悸,“好快一把刀,好狠一双手,怕是你我齐上也胜算不大,何况他还有帮手!”
  谨慎起见,她藏得较远,未能看清那后来者的形貌,但想来也不会有别人了。
  老端公的面上一阵阴晴不定,在屋里踱了几步,忽地推窗向远处看去,只见十字街附近有火光移动,想是殓房的事惊动了知县,差役们正忙着搜捕嫌犯。
  掩上窗,他对神婆道:“既是心怀叵测之辈,还得尽快告知尊者早做准备,天亮后人多眼杂,这就去!”
  神婆怔了下,随后心里一跳,强作镇定地站起身来,随他一道向门外走,却在开门一刹急转回身,扬手将一把铁蒺藜打向隔窗,裂响甫出,便见一道黑影疾落向下,老端公破窗追去,神婆从桌下抽出兵刃,紧随其后。
  这下面是条窄巷,端公神婆一前一后截住黑影去路,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好小子,竟敢一路跟来,趴在屋顶上听见了多少?”
  朦胧的月光此时变得明亮了些,应如是掸了掸衣上瓦灰,被堵在中间也不慌乱,反问道:“两位是要杀人灭口?”
  他这般镇定自若,老端公不敢大意,手已摸上腰间铜铃,却见神婆猛一摇头,旋即想到这里虽是自己的地盘,但附近还有民居,一旦闹大了动静,衙门的人很快会找过来,只得忍耐。
  神婆勉强在脸上挤出了笑容,开口道:“阁下是哪条道上的朋友?”
  应如是摊了摊手,道:“区区一介散人,不走阳关道,也不过独木桥,偶然间在老对头那儿看到些‘好货’,故来宝地分一杯羹。”
  闻言,对面两人都是一愣,见他没有急着动手的意思,暗自盘算起来。
  老端公试探道:“如此说来,两位无心与我们为敌,今夜之事可算误会一场?”
  “本就是误打误撞,我那同伴性子急,行事冲动了些,还请莫怪。”应如是也笑了笑,“不过,真金还得火来炼,这回试刀验货,方知是来对了。”
  事情出乎意料,端公神婆交换了几个眼色,道:“既然是误会,那就不必计较,至于买卖怎么做,等天亮之后,阁下带上同伴再来客栈细说,如何?”
  应如是颔首道:“正当如此。”
  说罢,他往前一踏,挡住巷口的老端公也让开道来,朝神婆走去,两人都放缓了脚步,擦肩而过时目不斜视,一派井水不犯河水的模样,却在身形交错的刹那间,老端公猛一矮身,堪堪从迎面飞来的小斧下躲过,那斧子不过巴掌大小,破空声犹如风雷呼啸,悍然劈向应如是后颈!
  与此同时,应如是侧转一避,掩在袖里的匕首顺势挥出,不偏不倚地截在斧刃前,翻腕拨转,小斧又朝来处飞回,被神婆一把接住,那老端公已滚地而回,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对铁钩,直取应如是双足,被他纵身躲过,凌空一掠三丈外,匕首化为一道寒光,横抹神婆咽喉。
  窄巷内,三道人影兔起鹘落,端公神婆虽已年老,但功力未衰,默契无间,应如是与他们斗了十几个回合,竟无破绽可用,想到客栈里还有这两人的众多徒子徒孙,此时按捺不出,只因二老心有顾忌,再要拖延下去,恐怕于己不利。
  主意打定,见老端公持钩杀来,当即将头一偏,匕首卡住两钩,左手翻袖拍出,一掌将其击退,又听背后传来风鸣,反手一刀撇在那小斧上,“呛啷”一声,火花迸溅,斧子竟被匕首带去,凌空劈向未及定身的老端公!
  这一斧来得神鬼莫测,老端公胸中气血激荡,更是猝不及防,眼看斧刃劈落,唯有举钩而挡,只听两道裂响,铁钩从中断开,双手也为之一麻,应如是乘势欺近,轻捷闪过两招反打,一刀斩他面门。
  生死一刹,老端公吓得亡魂皆冒,连声喊道:“老婆子救我!”
  神婆也是大骇,双足一蹬,纵身扑向应如是背后,意在攻敌必救以救人,孰料应如是等的便是这一刻,蓦地错身疾转,匕首如钻心毒龙般刺向她的胸膛。
  胜负将分,应如是的眉心忽地一跳,分明没有听到任何怪声,他却突然向旁一斜,便见两根银针以毫厘之差从脸侧掠过,转眼没入墙壁,连个针尾也没露!
  飞针细如牛毛,却有穿石之劲,又是来得悄无声息,委实令人防不胜防。
  第一百四十章
  应如是脸色陡变,神婆已就地一滚向后逃开,老端公却是捉隙而上,他手中的钩子只剩下半截,断口仍然锋利,趁敌分心之际携风割来,抹向应如是咽喉。
  “砰”一声,断钩脱手飞出,老端公整个人也砸在了巷墙上,背后立时纵横开蛛网裂纹,张口吐出鲜血,颓然倒地!
  应如是也往后退了两步,左手捂在颈前,少许血色从指缝间渗出,面白如纸,不等神婆再出招攻来,他已飞身掠出巷道,转眼没了踪影。
  疾走几步,料知追赶不上,神婆返身扶起老端公,见他伤势虽重,但无性命之虞,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飞身射来的方向,未能发现人影,只好就地拜道:“多谢尊者出手相助!”
  一只瓷瓶从角落里滚了出来,略显低沉的声音随之响起:“倒一盏血茶服用此药,运气一个大周天,可救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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