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宁若缺随意地挑了几把剑擦拭,顺便看看有没有能让殷不染使的。
可这些剑要么就是太沉、要么就是煞气太重,转了一圈竟然没有一把合适。
她不得不回到房间,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补偿殷不染。
殷不染躺着的床不过三尺半宽,睡一人刚好,两人便有些拥挤了。
宁若缺就只好盘腿坐在蒲团上。
她抿着唇,向来明亮的眼睛也半垂着,看起来格外失魂落魄。
殷不染观察半晌,冷不丁地问:“这是什么?”
宁若缺抬头,注意力跟随着殷不染的视线,落到自己的储物袋上。
她闷声闷气地回答:“我攒的钱。”
说完,又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藤编的、掌心大小的球,默默放到殷不染面前。
这藤球看着就和宁若缺床上的草席一样普通。
殷不染没动:“这又是什么?”
“……”
剑修局促到目光游移,好半晌,才小声道:“我自己编的小玩意。”
没什么特别的用处,勉强可以当个风铃。
她目前拿不出更好、更有心意的东西,想哄殷不染开心,家当里就只有这个最合适了。
殷不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是说要送我一把剑吗?”
“还没有找到,先欠着,以后我会还。”
宁若缺说完,耳朵尖就开始发烫、染红。
她偏过头,生怕看见殷不染失落的表情,可又忍不住偷偷地瞄。
想知道她究竟喜不喜欢。
殷不染拿起藤球把玩。
这球不知道是用什么藤蔓编成的,表面摸起来光滑细腻,还极有弹性,一点都不割手。
内里应该塞了什么东西,一晃就叮铃作响,四面还缀有简单的翠色流苏,转起来应该会好看。
殷不染把球放在床上,指尖一弹,小球撞到床尾,又骨碌碌地滚回她手中。
拿在手里捏几下,满屋子都是叮叮当当的声音。
她把藤球放进储物镯里,眸光一斜,正瞥见宁若缺眼底温柔的笑意。
只是对方很快就收敛起来了,垂眸不语,唯有耳朵尖还是红的。
殷不染越盯,宁若缺的耳朵就越红。
感觉到有蔓延到脸上的趋势,她连忙站起来:“今天的药还没喝,我去端来给你,喝完再走。”
墨珏前辈给殷不染开的药,每天一碗,现在还煨在飞舟上。
殷不染习惯性皱眉:“不要喝。”
排除某些时候故意发脾气,她确实很讨厌喝药。
尤其是墨珏开药喜欢剑走偏锋,惯爱以毒攻毒。效果好是好,可每次喝完都会难受一阵子。
宁若缺温声劝:“我喂你,喝完就吃糖糕。”
听她如此上道,殷不染勉勉强强地答应下来。
看宁若缺转身出门,她就乖巧地坐在床边等。
玄素山的风轻拍着窗户,薄薄的窗纸漏下来几两日光。
自百年前宁若缺陨落后,殷不染其实就再也没来过玄素山了。
此时重回故地,她慢悠悠地打量着小床和破桌,思考着要如何让宁若缺把旧家具换掉,再添上她最喜欢的柔软寝具。
这样以后她才能住得舒服。
还没想出说辞来,耳边突然“砰”的炸响。
窗户大敞,寒风呼啸着灌入室内,夹带着一股火辣的酒气。
殷不染被风吹得缩在床角,只隐约看见一抹黑影从窗户跃入室内。
“嗯?”
伴随着一声略带疑惑的语气词,殷不染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第53章 折梅为谁 但她喜欢宁若缺。
来人一身普普通通的窄袖黑衣, 长发用红绳简单的束起。
身影乍一看和宁若缺相似,可气质完全不同。
她生了张风流多情的脸,眼尾狭长, 嘴角自带三分笑意,一股子懒散气。
倘若说宁若缺是山涧寒泉边的青竹, 那么来人就是桃花潭水旁的陈酒。
女子摩挲着下巴,眯眼凑近了瞧,似乎对面前人很好奇。
殷不染面上不露声色, 实际上手都攥紧了。
“前辈是宁若缺的师尊?”
女子笑笑,算是默认。
她倚在桌子边,摸出个酒葫芦,咕咚咕咚饮了几口。
酒香愈发醉人,四周似有灵气波动。
殷不染皱了皱眉。
女子喝完酒一抹嘴,将殷不染上下打量一遍。
而后晃了晃酒葫芦, 眼中似有深意:“我没有见过你, 你是宁若缺带回来的人,还是——”
“带宁若缺回来的人?”
殷不染猛地睁大眼睛。
不过只有一瞬,她匆忙敛眸, 隐藏起自己的情绪。
在礼貌地下床行礼后, 淡淡道:“前辈是来寻宁若缺的吗?”
女子爽快地承认:“嗯,不过我现在更想知晓你的身份。宁若缺从来没有带人回过玄素山。”
更别说放任旁人躺自己床上了。
要知道她徒儿虽然脾气好,可是对吃的东西和自己的地盘都有种超乎寻常的占有欲。
她表情越发探究:“你和宁若缺,到底是什么关系?”
殷不染陷入了沉默。
按照常理,宁若缺只是去取碗药,不该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附近设下了结界,扰乱了宁若缺的判断。
她不觉得宁若缺的师尊是坏人, 可也不能确定,对方是否能接纳自己。
思索片刻,殷不染抬眸与女子对视,平静地开口:“在下碧落川殷不染,是宁若缺的未婚妻。”
这话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殷不染连脸都没红一下。房间里短暂地安静了几息,风声暂歇。
好半晌,女子眯了眯眼睛。目光扫过殷不染手上的玉镯,忽地笑出了声。
“哦?她可从来没有同我提过你。”
殷不染站姿端正,不卑不亢道:“是宁若缺忘了。”
当初宁若缺明明说过,她的师尊知晓两人的关系,并不反对。
可殷不染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身边人都不记得这件事。
对此,她并不介意再多介绍几遍,哪怕对方始终怀疑。
女子又饮了一口酒,咂摸几下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殷不染:“原来如此。”
“我就说,宁若缺当初一心练剑,怎么没去修无情道。”
话音刚落,窗外的日光陡然跳动了几分。
连带着殷不染的心脏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分明还在白日,却仿佛有一种阴冷的寒气沿着脚踝向上趴。
行动变得异常滞涩,连动一动手指都很困难。
殷不染还留有一丝余力反抗,但她只是深呼吸,试图理清脑海中纷杂的思绪。
她认真地问:“前辈希望宁若缺修无情道吗?”
“我?我不久前是这么想的,”女子什么形象地靠在桌沿边,拿酒葫芦敲了敲:“现在嘛……”
在她拖长的尾音里,仿佛藏有无数种含义。
窗外寒风又起,地板上的光斑抖动得越来越厉害,可窗户居然纹丝不动。
殷不染轻咳几声,顾不得自己被风吹乱的发丝,急声问:“前辈你居然肯信我?”
女子懒洋洋地歪头:“信,怎么不信呢。我太了解她了。”
她承认的那一刻,殷不染浑身僵住,不能动弹分毫。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子走来,捉住自己带着玉镯的那只手腕细细打量。
“你身上应该留有宁若缺的剑气吧,所以记忆并未被抹去。”
殷不染想挣脱开来,可身体根本不受控制。
女子见此轻笑:“不过,这道剑气迟早有一天会被磨损干净。”
“砰!”
又是数道疾风撞上窗户,这一次窗沿终于裂开一丝缝隙,酒香也被吹散不少。
女子依旧捏着细细的玉镯,似乎一用力,那光滑细腻的青玉就能碎掉。
无视殷不染那微弱的挣扎,她慢条斯理地启唇。
“宁若缺道途特殊,其中艰险远超常人数倍,难有人与之同路,你又何必执着。”
“不如放弃吧,对大家都好。”
恰此时,一道疾风猛然撞上窗户,后者瞬间破碎开来,连带着此处的空间也被不断扭曲。
无数嘈杂的声音自殷不染耳边响起,她终于有力气挣开女子的挟制,将手镯仔细护在怀里。
开口道:“我……”
她的声音被风扯得破碎不堪,女子却好像听明白了。
后者背手向窗户走去,与殷不染擦肩而过时犹带笑意。
“既然你如此回答,我也不妨告诉你,没有什么东西能不着痕迹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