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徐牧择一离开,孙素雅就来问景遥,是不是吵架了,景遥说不是的。
  “我瞧着你心情不怎么好,”孙素雅说:“出去前还好好的呀。”
  “没有不好,”景遥撑起一个笑容,反问,“daddy已经走了吗?”
  “嗯,他要回家处理点事情,徐总很久没回过家了。”孙素雅说:“很快就回来了。”
  景遥盯着窗户,说不忧心是假的,他本来可以好好计划离开的步骤,可以由着不舍在徐牧择身边混一天,再混一天,他有点太恣意了,服装店遇到了老熟人,这么一个插曲毁了他所有的计划。
  他明白,再迟疑就要出事了。
  徐牧择那么精明,一定察觉了他那会的猫腻,他很害怕,一旦徐牧择先一步抿清了他的身份,他就再也走不掉了。
  “雅雅姐,您能给我做一碗莲藕汤吗?”景遥突然提出。
  孙素雅没有防备,“嗯?你想喝吗?好,我现在给你做。”
  “谢谢。”景遥说。
  “你等我一会,很快的。”孙素雅下楼去,景遥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
  拿出手机,景遥一再犹豫,最终果断地拨通了在宴会上混到的名片电话。
  大人物都是需要时间等待的。
  景遥耐心地等,眼睛时刻关注着房门。
  “哪位?”电话通了。
  “是我,”景遥着急地说,后又冷静下来,具体地自我介绍起来,“成先生,您好,我是徐牧择的儿子。”
  景遥这个名字入不了对方的耳,唯有跟徐牧择有牵扯才能引对方的注意和尊重,景遥耍了个心眼,电话那头的男人果然答应了他,愿意跟他见面。
  “现在可以吗?”景遥焦急地说,“我有急事,拜托您。”
  下雨了。
  乌云压顶的上空,落下细密的雨珠,闷雷携带闪电撕开昏暗,上海的繁华区灯火通明,连雨滴都透着一股危险的气味。
  细密的雨珠砸在车窗上,雨刮器左右摇摆着,擦去雨珠的痕迹,窗口钻出一缕又一缕的浓烟,男人单手扶着方向盘,在自己从小出生的地方待了很久。
  徐牧择早就到了。
  但一直没下去。
  他从成年之后就独居在外,徐家这个地方说起来是他的家,但他跟家人的关系和正常人不一样,客套,生疏,处处透露着算计,包括自己的父母,在失去对他的掌控时,彼此就更少联系。
  徐牧择早就被打上了六亲不认的标签,那可不是空穴来风的一句批评,他受国外教育的影响,和中式家庭教育出来的孩子对家族观念有些许不同,那些许不同在中式教育中就是大逆不道,例如他当初创业,要剥离出去,后来侵吞自家产业,关系网利益链出现了很大的问题,一度让他跟家人的关系闹得不可开交。
  徐牧择对自己年轻时的做派不做粉饰和辩解,功过都有,他那时心确实狠,不管是谁,触碰到他的发展他不会给面子,就连父母说和也没用。
  这让他在徐家被当做反面教材来提醒年轻一代,后来他大权独揽,有了一定的话语权,徐家的风向才又变了,不过徐牧择却很少跟家里联系了。
  他现在功成名就,牺牲了青春,精力,以及很多的亲情,才换来今天的一言堂。他年纪越来越大了,人有个通病,就是年纪越大越恋家,越爱反省自己。
  徐牧择开始反省年轻时的做派,看见父母的白发时,他也不再狠得下去心,他斗累了,得到了他想要的地位,难免就要去追求其他精神上的东西。
  他用了两三年的时间和家里人缓和了关系,一直相安无事,虽很少回来,彼此倒也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问候对方一句,徐牧择年轻时连问候都是身边人代发的,亲自上阵也不过是近两年才开始的事。
  他的父母也是聪明人,意会到了他的意思,双方配合,关系逐渐近了,前不久徐家还有小辈结婚的事情请徐牧择过去,徐牧择没去,当时还在深圳出差,赶不回去,包了个厚礼过去,草草了事。
  再一次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徐牧择有的不是放松,而是厌烦,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
  他抽完手上这根烟,才动手下去,雨淋湿了他的肩膀,徐牧择冒雨走进那栋自己本该最熟悉的别墅里。
  室内一片寂静。
  是常有的状态。
  徐牧择先看见的是自己的母亲,她早就在等着了,所以并不意外他的回来,徐牧择没称呼对方,疏离地问:“父亲呢?”
  母亲说:“在里面。”
  徐牧择例行公事一般,“天气凉了,加件衣服吧。”
  母亲点点头,“你也是。”
  徐牧择来到父亲的卧室,敲了敲房门,父亲的声音更显苍老,他的父母算是保养的很好了,但也已见了白发和皱纹。
  得到父亲的允许,徐牧择走了进去,父亲坐在沙发上,桌子的烟灰缸摆满了雪茄的残骸,父亲是个老烟枪了,年纪越大抽得越凶,那盘雪茄是徐牧择送给他的,聊表心意,每个月都会送给他。
  徐牧择来到父亲的对面坐下。
  老爷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在烟雾缭绕中开口:“一副好皮囊,可惜了。”
  徐牧择抽出一根新的雪茄,点燃,递到老爷子的手边,替换掉那根即将燃尽的,“不可惜,您和母亲赐给我的一副皮囊叫我事半功倍呢。”
  徐牧择很小就知道自己长得不错,身边人人见了他都要吹嘘一番,上学的时候更是越演越烈,男的女的全往他手里塞过房卡,家里几个年轻小辈见了他露出的一副羞涩的模样,徐牧择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皮囊有无优势?
  好皮囊在哪里都能吃点红利,生意场上就更是了,异性相吸,和女性企业家的谈判往往更容易成功,徐牧择也就更清楚自己的优势。
  老爷子接过递到面前的烟,咳嗽了一声,继续抽,“早该成家的年纪了,拖到现在,为着什么?”
  徐牧择应付自如:“缘分没到。”
  老爷子讥讽地勾了勾唇角,“缘分?什么缘分,你和一个小孩的缘分吗?”
  徐牧择叠起腿,靠在沙发上,慵懒地说:“缘分这东西向来很奇妙,父亲经历丰富,更应该明白机缘巧合的魅力。”
  老爷子嗤笑,喷出一口浓烟,“你的选择,轮不到我来过问,不过作为过来人,我还是得提醒你,凡事还是要尊重下道德伦理。”
  徐牧择反应平平,好似没听见。
  老爷子递给他一些照片,不再故弄玄虚:“看看吧,徐总,你的绯闻。”
  徐牧择拿过照片,目光温柔下来,手指抚过照片上小孩的脸蛋,赞赏地说:“拍得真好。”
  老爷子说:“当个情人玩玩算了,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徐牧择一张张看照片,就像看自己的杰作和成果一样的自豪,“真可爱。”
  老爷子皱起眉头。
  徐牧择沉浸在照片里,每一个他把小孩抱在怀里或者亲密的动作看起来都那么美好,他递给老爷子,“父亲不仔细看看吗?看看您未来的儿媳有多可爱。”
  老爷子目光灼灼,徐牧择把照片扔回去,靠着沙发笑了一声。
  徐牧择说:“这些照片能传到父亲的手里,是经过我的允许,我不同意,哪家媒体敢爆出来?我爆出来,可见我的认真,父亲要祝福我们吗?”
  老爷子的脸色沉重,雪茄的香烟燃烧得凶猛,“徐总,别玩得太变态。”
  徐牧择的鞋尖顶着桌板,两只手交叠在一起,谈公事的姿态,“父亲,我喜欢男人这件事早就不是秘密,我喜欢年轻的男人,难道不是很正常?这不就跟父亲和叔父们包养二奶是一样的吗?哪个男人不喜欢年轻的?”
  “一样吗?”老爷子说,“我从来没有对十几岁的小孩下过手。”
  “他过年就二十了,没那么小。”
  “他小不小,不是看他的年龄,是看你,”老爷子语气冷漠,“徐总,你什么时候开始审美低级成这样了?”
  徐牧择被教训审美,束手无策,颇为无可奈何地说:“年纪大了,审美也会变的,大抵是人越老,越喜欢追求年轻,我也没办法呢。”
  老爷子神情不悦,徐牧择见怪不怪,彼此互相维持着体面,但言语早就现了火药。
  “我说您这么大年纪了,还管我的事做什么?”徐牧择说:“年纪大了就好好休息,抽喜欢的雪茄,睡喜欢的女人,偶尔再跟母亲经营一下你们的恩爱,这不就够了?”
  老爷子定睛凝视对面的男人,两人不似父子,倒似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我不过是给你提个醒罢了,这种丑闻传出去,动荡徐总的名声算是最小的影响了,徐总不是一向爱惜自己的名声吗?”
  “一码归一码。”徐牧择说:“父亲母亲不是一直担心我会孤独终老吗?这我有了目标,怎么不为我高兴呢?”
  老爷子脸色凝重,反复申明:“这是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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