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先与长河有夫妻之实,后又入皇太孙府。”
  “朕不忍长河声名遭污才给了他皇子身份!你若守着礼数,朕自然尊你容你,可你教子无方又图谋不轨,尤思彤你心太大了!”
  尤思彤,贤妃恍惚,这个名字许久没人叫了。
  当年贤妃先与苏长河有夫妻之实,入府后又与齐帝行了周公之礼。
  中间只隔了两日,这就是齐帝膈应的原因。
  大皇子是那时怀上的,无论他是不是,齐帝都不会认!
  在苏长河自尽前,齐帝压根不知道贤妃与苏长河的事,是贤妃入府第二天苏府传出苏长河的死讯,从苏长河遗书上齐帝才知道真相。
  他与苏家两兄弟年少相识,齐帝对苏长河从知己之情变成后来的青春爱慕。
  他是储君,知道身上的责任,也无心让苏长河烦恼,两人便朋友似的相处着。
  皇后与苏长河青梅竹马本就要定亲了,太祖半路赐婚,让齐帝把皇后娶走了。
  贤妃与齐帝也是赐婚,贤妃入府前几天,齐帝与苏长河一起饮酒。
  醉酒后齐帝把对苏长河的心思说出来了,这也是苏长河自尽的原因之一。
  齐帝自己代入苏长河:
  好朋友抢了你的青梅竹马。
  好朋友喜欢你。
  好朋友还要抢你第二个喜欢的人。
  这事无论放谁身上都要受番刺激。
  而这位‘好朋友’是皇太孙,是未来的皇帝。
  苏长河绿了皇帝。
  这好比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对君不忠,对友不义,为了不牵连家族,苏长河只能自杀谢罪。
  齐帝无法怪他,就看贤妃各种不顺眼。
  祁承友还在胎中,站在皇室角度,这个孩子不能留,可站在苏长河角度,齐帝认了这顶绿帽子。
  他将选择权交给贤妃,要留要打,他都不拦着。
  孩子生下来了,性子与苏长河一点不像,还被贤妃养歪了。
  如今贤妃竟说出‘承友也是你的儿子’这种荒唐话。
  齐帝焉能不怒!
  “长河光风霁月,祁承友哪里与他有半点相似,尤思彤你哪里配得上长河。”
  这无疑在贤妃心上捅了一刀,她口不择言:
  “我与他两情相悦!若非你,他又怎会自尽!”
  齐帝:“当年是太爷爷赐的婚,你早就指给朕为侧妃,你若守德守礼就不该与长河相爱,白白累了他!”
  “你既还自认与长河两情相悦,就老老实实养着孩子当着他的未亡人。”
  朕容得下祁承友,却不一定容得下你,有些话,别让朕听到第二次!”
  “你有没有对祚儿下毒,自己知道,朕杀你一个罪妃不需要任何证据,朕这次不杀你,仍是看在长河的面子上。”
  “余生,你就在这里为他祈福吧。”
  凝露阁正殿肥公公守得严,大皇子只能躲在墙后等着,隐约听到正殿里面传来瓷片碎裂声。
  大皇子以为自己会担忧,奇怪的是没有一根神经反射出担忧的情绪,满满都是对秘密的好奇,以及对真相的探究。
  只听到一声:
  “夺贤妃封号降为美人,无朕下诏,余生不许出凝露阁半步!”
  大皇子藏了藏身体,目送圣驾离开。
  父皇今日来此多半是为了小太子,这道命令,将真相摆在了他面前。
  毒是母妃下的。
  为什么?
  大皇子疑惑不解。
  他下意识追寻上辈子的记忆。
  在他记忆中,母妃是一座沉默的佛像,母子二人像同处一屋檐下的租客,佛经比他更得母妃喜爱。
  他哭过闹过也没得母妃几个拥抱。
  他嫉妒太子可以被父皇抱着哄着,便偏执的去抢夺父皇的关注。
  从一开始黯淡蛰伏到最后争的疯魔,他自以为傲的是其他人靠后宫算计太子,才能挣得先锋。
  比如三皇子勾引太子妃,给太子戴绿帽。
  比如老五的娘尹妃,吹枕头风。
  他不一样,他只靠自己,所以只有他是与太子平分秋色的。
  而今审视,真的是这样吗?
  上一世,贤妃真的没有插手他与太子的争斗吗?
  没道理这一世母妃出手了,上辈子清清白白。
  一想到这个可能,大皇子受到了侮辱。
  母妃有自己的秘密。
  小佛堂佛像座下有一个暗格,里面好几份书信,那是母妃的秘密。
  他上辈子无意中发现的,但他没有看,谁还没有几个秘密。
  直觉告诉他,这个秘密,就是母妃迫不及待争对太子的原因。
  入夜,大皇子悄无声息的摸向小佛堂。
  佛像两边的供烛烧了半截,大皇子将佛像拿起来,敲了敲,暗格发出空响。
  果然还在。
  大皇子用准备好的匕首撬开暗格,将里面的书信取出来。
  一共四封。
  大皇子拆开一封,蹭着供烛的光,查看信上的字。
  这是封绝笔信。
  写信的人叫苏长河。
  第39章 包括您
  上面写着他酒后被人下药与尤家小姐欢好,对君不忠,于友不义,对家族不仁,自杀以谢罪。
  尤家二小姐……
  母妃姓尤。
  大皇子被信里的内容蒙头敲了一棍,晕的他天旋地转。
  他抖着手去拆第二封
  这封信字迹娟秀,是母妃的字。
  上面是少女慕爱,说她喜欢上了苏家大公子,讲了少女的情思,提及尹家大小姐要与苏家大公子订婚,表露出无限羡慕和酸楚。
  第三封,又写她喜欢上了皇太孙也就是如今的齐帝,可是无法嫁为正妻,尹家大小姐好运,被太祖指婚给皇太孙。
  若第一封是罪果,二、三封信是缘由,第四封就是罪证。
  第四封满是着魔的嫉妒,她想要的,尹家大姑娘全得到了,苏大公子的爱慕,皇太孙的喜爱,凭什么她什么都要差尹家大姑娘一筹?
  信的最后写着——我一定要得到苏长河。
  再回想第一封信,苏长河说的被下药。
  大皇子的世界天崩地裂。
  这些信,是浑身佛性的母妃写的?
  满纸嫉妒和荒唐言语,会是不沾尘埃的母妃写的?
  大皇子在长夜中惊愣,背如针刺的注视令他几乎狼狈的回头。
  黑暗尽头,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一张女人脸。
  暗影打在她脸上,似神似魔,大皇子手上的信被惊掉地上,他瞳孔不断缩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女人开口了
  “我还不知我儿,竟识得这么多字了。”
  大皇子脊背发麻,硬是止住了身体的应激动作。
  “儿臣,半认半猜……”
  殿里的光点亮,宁嬷嬷低眉顺眼的退回贤妃,不,是尤美人身后。
  大皇子立如针刺,母妃看的眼神像看一件不知价值几何的物件。
  他抿着唇,将地上的信捡起来,装回信封,示弱道:
  “儿臣知错。”
  “儿臣不该看母妃的信。”
  尤美人转着菩提子:“你怎么知道佛像底下有暗格?”
  大皇子正要编个理由糊弄过去,又听到
  “罢了,不重要。”
  她走近大皇子,伸出手温柔的抚摸儿子的脸。
  大皇子垂着眸,身体绷成了紧弦,他以为自己是期待的,却不想是发自内心的抵触。
  女人的手落在他脸上,大皇子没感到温柔,只觉得危险和冰冷。
  “承友,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母妃也该告诉你了。”
  尤美人声音平淡,仿佛还如手中菩提子一般,纯白无瑕。
  可是祁承友知道,不是这样的。
  “你被你父皇不喜,是因为他怀疑你不是他的儿子。”
  “你是我生的,你是谁的儿子,我难道不知道?”
  “你就是你父皇的亲生儿子。”
  “是皇后生前挑拨,让你父皇与你离心。”
  “否则,你父皇与皇后成亲四年无所处,你作为他第一个儿子,他怎么会不爱你?”
  “如今太子得到的偏爱,都应该是你的。”
  “就是因为皇后和太子,你父皇才不关注你。”
  这样的挑拨,被尤美人平淡的说出来,像讲述一个事实。
  大皇子静静的听着,半路走神,如果上一世他听到这样的话,一定恨死太子了。
  耳边传来询问:
  “承友,你说,该怎么办?”
  大皇子抬眸,忽然有些可怜这个女人。
  上一世她是不是也这样无能的隐在幕后,看他与太子斗的死去活来,阴暗的祈祷他能为她赢下输给皇后的一切?
  他也如她所愿,争抢了一辈子。
  过往种种,在这四封信中豁然开朗。
  怪不得父皇不喜欢他,怪不得父皇从不给他好脸色,怪不得父皇敢给他兵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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