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只这一下,施玉瞬间红了眼眶。
  祁元祚弯了弯眼睛
  “如何?”
  施玉哑声道:“……肖似殿下。”
  祁元祚把镜子扔他怀里:“那你是不是还要叫孤一声爹啊?”
  施玉抱着镜子含糊不清:“也不是不行。”
  祁元祚:“……”
  施玉没出息的擦擦眼泪
  “我是你亲表哥,旁边儿的才是假货。”
  施玉也是偶然知道的,他原先的名字叫秦孝慈,长在长安本土,从未去过安南。
  四岁之前衣食无忧,父母和蔼,过的还不错,后来有了个弟弟,施玉的待遇一落千丈。
  锦衣玉食没了,床和房间也没了,每天晚上找家里的老狗取暖。
  养父心情好了赏他一个馒头,还不给水,害得他拉屎都拉不出来。
  心情不好,要给养父的老来子当马骑。
  老来子睡了他要守夜,老来子吃饭他要喂着,拉了尿了他要收拾,养父还抠的像茅坑里的石头,恨不得把之前养他的粮食全掏出来。
  直到有一天,家门口来了个贵人。
  就是长公主。
  “长公主脑子有病,把我从狗窝里拉出来就让人扒我裤子。”
  “摸着我屁股说:对!就是它!本宫没有记错!就是这个龙纹胎记!这个才是本宫的儿子!”
  施玉吊着调子演绎慷慨激昂。
  “然后我就听了个故事。”
  安南王与长公主不睦,安南王在外边儿养了外室,与长公主差了几个月怀孕,安南王动了心思要换子。
  长公主足月生产,外室是催产,在生产那一天,安南王命人把施玉和方玉调换了。
  长公主是个悍妇,安南王养个外室还能避着,要是弄出个外室子,长公主绝容不下。
  于是负责调换的下人抱着施玉出走安南,他本该掐死施玉,但因为中年无子,要人养老,施玉就活了下来。
  “长公主说在我出生的时候,稳婆拍我屁股,她看到我屁股上有个龙纹胎记,而方玉没有,她生了疑心,就一直调查,终于找到了我。”
  “然后我的养父和他的亲儿子就被长公主杀了。”
  “我的生活重新好了起来。”
  “那个时候我都六岁了,长公主给我留了几个人,说她成了大事就来接我。”
  “等了一年,听到她造反失败要被杀了,安南王世子即将进京。”
  “长公主的人告诉我,有办法让我代替方玉。”
  “我就想着,人生在世,就那么些事,与其默默无闻的活着不如赌一把,赌赢了,我能见到天下间最尊贵的人,与他们谈天说地,赌输了,也有一搏的资格。”
  “而且他都替我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富贵,该还给我了。”
  祁元祚:“方玉身边都是安南王的人,怎么会听从长公主的人摆布?”
  施玉:“他们对我说,长公主谋反,安南王世子接太后传信,偷偷潜入长安,这个时候丢了,那些人不敢大肆寻找。”
  “而且无论能不能找到,那些人都会死。”
  “好死不如赖活着,他们就认了。”
  祁元祚又问:“你们怎么知道方玉的行程的?”
  施玉沉默片刻,摇摇头:“我不知道。”
  “这些事都是他们办的,我只告诉他们不要杀方玉。”
  祁元祚:“口说无凭,现在唯一能证明你身份的只有长公主留给你的人,他们在哪?”
  施玉沉默了。
  “我若说出来,他们会死吗?”
  祁元祚实话实说
  “父皇想让他们死,你说与不说,他们都不得活。”
  施玉:“那不一样。”
  “你们自己查到和我主动供出来,不一样。”
  “殿下,他们对我挺好,我不能说。”
  祁元祚有些不悦:“你是吃准了孤不会放弃你吗?”
  施玉看着太子,轻轻一笑:
  “没有。”
  “殿下对我有恩,我怎么敢令殿下为难,是我自命清高,做不到主动将他们推出去。”
  祁元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离开了。
  方玉的牢房在另一个狱道。
  祁元祚去的时候,方玉正抱着膝盖发呆。
  听到动静,他抬头
  “红月与你什么关系?”
  方玉抿着唇:“她救了我。”
  祁元祚挑眉:“施玉交代,当初他让人拐了你,红月怎么救的你?”
  方玉不想多提,生硬道:“我不想说。”
  “好吧,红月是西域人,对吗?”
  方玉紧了紧手指:“怎么可能,她长的和西域人一点也不像,她是从北疆逃难来的,是大齐人。”
  “也对,你愿意说一说怎么与方藻相识的吗?”
  方玉紧绷的神情渐松。
  对几年的经历娓娓道来。
  狗血的仗义相救桥段。
  祁元祚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离开后他吩咐伯劳:“去南阳街周记烧饼铺,买一个烧饼,就做他们两人今天的牢饭了。”
  伯劳嘿嘿一笑,领命去办。
  方玉讲述的时候提了一事,他说自己喜欢吃周记烧饼,就是买烧饼的时候结识了方藻。
  马车颠着回了皇宫,祁元祚拿着弓箭,站在三米外投壶,就这样投了小半个时辰,伯劳回来复命了。
  “殿下,奴才买了周记烧饼,故意说周记烧饼今日没有开店,买了另一道街的,问方玉味道如何。”
  “方玉答:不如周记烧饼咸香。”
  “啪嗒”一声,令箭失了准头落在地上。
  眼见太子心情不好了。
  伯劳立刻跑过去将箭捡起来跪呈,肃容道
  “殿下尊贵无比,只要殿下一个态度,愿意做殿下趁手箭的人,如过江之鲫,何必为一箭心烦。”
  明是说箭,暗指方藻。
  祁元祚静站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他接过伯劳手中的箭,轻叹一声。
  “孤去见父皇。”
  *
  小太子沮丧成了蘑菇,拉拢着伞盖儿巴巴跑到了齐帝身边求帮助。
  齐帝佯作冷酷
  “见完了?说说?”
  “唉——”小太子长叹出声,背对着齐帝席地而坐,一只胳膊撑在盘着的腿上,愁成没了馅儿的汤圆皮儿。
  “方玉说他最喜欢吃周记烧饼,常去买才与方藻相识,可是他根本吃不出周记烧饼,这证明了一点。”
  齐帝饶有兴致:“哪点?”
  小太子又叹口气:“方玉在撒谎,他与方藻的相识有怪。”
  “孤问他红月是否是西域人,他以红月与西域人长的一点儿也不像作为反驳,父皇,孤从未见过西域人,他们长的与大齐人不一样吗?”
  齐帝:“朕年幼时见过一次,他们的五官,比大齐凹凸。”
  小太子表情一囧,您是会形容的。
  “那么方玉是怎么知道红月与西域人一点也不像的?”
  齐帝顺着他的话
  “西域距离大齐路途遥远,虽与大齐互通商贸,但安南地区不在此列,他不可能见过西域人。”
  祁元祚:“所以这点很可疑。”
  他又将从施玉那里得知的情报一一向齐帝道出。
  施玉没有性命之忧,方玉就不一定了。
  里面还牵扯一个冤大头方藻。
  方家可能会被父皇迁怒,方藻的仕途难了。
  齐帝看着儿子坐在光影之间,门口一射之地倒映出黑圆的影子。
  熟悉的盘坐令齐帝想起太子小时候三头身,也是这样盘成一团,什么也不懂,但很乖的仰着头嗯嗯啊啊的回应他的话。
  他走过去,摸摸儿子的头。
  “豚儿聪慧非常人,只是你做事要求尽善尽美,不想伤及无辜,心肠太软,过于仁善。”
  祁元祚怀疑齐帝对他有滤镜。
  “豚儿觉得为难是以朋友角度以情出发,朕不觉得难,是因为朕是皇帝,皇帝只讲利益,三分情谊也是为了更多的利益。”
  齐帝是真的不知道其中原委吗?
  齐帝手里有一支暗卫,这支暗卫有多少人,负责什么,没有人知晓。
  可是当年凡是参与苏长河案子的,不管这些人逃到了天南海北,四天全部抓来砍完。
  这足以证明齐帝的能力。
  他真的需要听取苏长淮与太子的意见吗?
  不是的,帝王趋利,谋的利是对国之利,在国家利益下,方藻、施玉、方玉,他们算什么?
  但是皇帝维护国家利益的同时他还是个人,会喜会怒还有情,所以齐帝问苏长淮和太子的想法。
  他们两个的想法不会改变果子的形状大小外观,最多改变几分果子味道,是苦的难以下咽还是有微微的甜?
  是直接吃死人还是吃了个半死不活。
  这件事跳出感情以利看之,早已直通结果。
  答案早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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