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五条悟松了憋着的气,低落的揉揉脑袋瘫在就近的床上,眼神失焦的盯了窜动的飞蛾的灯影,心底默默地数着数。
躺了很久,想起那人冷酷决绝的话,他又赌气的起身,状似嫌弃的拍了拍全身,忿忿的踹了一脚床,把无辜的床铺踢塌一脚,闷闷的扑回自己床上,闷在被子里又开始数数。
胸口依旧沉甸甸的可怕,燥意混杂着可以翻天的委屈闷在地下发酵,将眼眶酿的酸涩,将鼻尖酝的通红,将空气都酦的酸涩辛辣。
比起凭什么,五条悟更多的是想不通和为什么。这股子疑惑绕在心头找不到出口,急得他团团转,转出些怨怪来。
一切都好好的,甚至上一刻做着的是所谓的快乐的事,染脏的内裤还丢在垃圾桶里,刚刚躺在床上嬉笑玩闹的人却却无踪迹了。
所以对立冲击陈列在眼前,显得苍凉的事实多么残酷和不可置信。
夏油杰出门后乘着虹龙一路出了高专,漫无目的的在天上漫游。
天宽地广,但天上没有月亮,地上点亮的灯也零零落落,想必是今夜人间太平无事,匆促奔忙的人们都早早归了家。
夏油杰罕见的没有站着或者规矩的盘腿坐在虹龙的龙角间,而是想起两人从天内理子家里回去的晚上,想起五条悟自在晃荡的双腿。
他也侧做在虹龙的背脊,将双脚泡入缠绵遣倦的夜风,任由冰凉的风握住纤细的足踝,吹鼓起灯笼裤的裤脚,盖在仰躺着的身躯。
有风在,这是唯一的宽慰。
至少在长久的冰凉的风的吹拂中,发麻刺痛的指尖像是被凉风浸泡后的结果,而非来于痛彻心扉的胸膛。
望着无星无月的夜幕,想象着明天晴朗天气下澄澄的苍蓝,夏油杰无可奈何的长舒口气,阖上了眸光复杂的眼睛。
滋长的爱潜进梦乡,在斑斓迷离的梦境生根发芽。
许是空气不流通,五条悟所幸坐起来,随手从衣柜抓了条裤子。从窗户上一跃而下跑到操场,莽着头狂奔五十公里。
“老子再也不要理怪刘海了!没有怪刘海的管束,一切都是自由的!芜湖~~~啊哦哦哦哦哦哦~~~”
“怪刘海不跪在老子面前匍匐着诚心诚意认错,老子再理人就是小狗!”
中气十足的几声大吼,朕得黑夜下的鸟雀纷飞,震的家入硝子手头一个不稳,划破了手头牛蛙的传入神经。
“这两个家伙,今晚再玩谁是猿人的游戏吗!可恶啊!”
她带着口罩,恶狠狠的盯着台上蹬腿的牛蛙,凉凉地握起凉凉的手术刀,给了凉凉的牛蛙一个痛快。
训练场的地板被汗水洇出深色的斑驳,空气沉重得如同吸饱了水的海绵,每一次呼吸都刺痛着即将涨破的肺泡。
夏油杰手中的长棍带着狠厉的风声砸向伏黑甚尔,却被对方以一种近乎轻蔑的侧滑避开。
前几天,带着无何奈何的不情不愿,伏黑甚尔抱着老婆嚣张地直愣愣闯入高专的结界。
呜嘞嘞刺耳的警报声响彻高专,停留在高专的术士倾巢而出,层层围困这位榜上有名,名声响亮的传说级术式杀手。
在场的家入硝子心累的看着一左一右右右右——的两个冷脸dk,没办法的自己讲清了前因后果。
夜蛾正道当场脱下皮鞋追着两人满操场的跑,两人沉着脸难得没说什么胡扯的歪道理,一人一边溜的飞快。
班主任最后还是捏着鼻子不情不愿的认命替学生收拾了残局,伏黑甚尔自此摇身一晃,从人人喊打的术式杀手进化成拖家带口的光荣人民教师。
“啧。”伏黑甚尔懒得看那落空的棍子,随意抬手,小臂轻松向外一推。
“咔啦!”
一声刺耳的脆响。
一股巨力攀上手臂,虎口瞬间麻木。那根布满裂痕的长棍在黑发少年手中断成两截,半截断棍旋转着飞出去,另外半截随着用力到泛白的力度木刺扎进掌心。
夏油杰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汗水顺着紧绷的下颌线不断滴落,砸在地板上,溅开微小的水花。
伏黑甚尔退开一步,随意甩了甩手腕:“行了,下去吧小子。”他下巴随意朝场边一点,“换人。那边那个,麻溜过来。”
夏油杰没应声,顿了几秒,用力将那截断棍往旁边一丢才转过身,径直朝休息区走去。
经过场地中央,他与双手插兜的五条悟擦肩而过。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半米,空气瞬间凝固,连漂浮的灰尘都恍惚停滞了一瞬。
五条悟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侧头。他没带墨镜,视线笔直地投向那个健壮的男人,仿佛夏油杰只是一团透明的空气。
夏油杰克制住自己想要越狱的余光,只是状似口渴的抿了抿干燥的唇瓣,而后径直朝着水壶走去。
伏黑甚尔眯着眼,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无声地咧开一个讽刺的笑。
他目光锁定五条悟——这位同样传说级别的六眼神子——下巴挑衅地一抬:“喂,小子!憋着火?来,让我看看,‘最强’的拳头是不是跟你现在的脸一样硬。”
话落瞬息,五条悟冷冷抬眸,身姿晃动。
没有多余的言语,他的身影在原地模糊了一瞬,再清晰时已出现在伏黑甚尔侧后方。插在裤兜里的右手抽出成拳,带着沉闷的呼啸,直捣腰侧软肋!
伏黑甚尔脸上依旧懒散,只凭身体本能,腰腹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轻松让五条悟的拳头擦过,反手直轰向名义上的学生因扫腿而毫无防备的腰腹。
拳头狠狠砸在少年仓促格挡的小臂上,手臂上传来的剧痛让五条悟的眉头狠狠拧起。
“喂,夏油,”场地边缘,家入硝子随手抛了瓶水给他,“闹得够久了哦,你们什么时候和好。”
“那可是六眼神子欸,他们两个关系很好吗?”
说话的是个身着巫女服,留着公主切双马尾的高二学姐,庵歌姬。
家入硝子哼笑一声:“等过几天他被哄好你就知道所谓神子的真面目了。”
拖夏油杰的福,这几天五条悟日日板着脸,身上的冷气更是不要命嗖嗖地放,还倒真有了几分旁人想象中的神子该有的威势。
夏油杰面无表情的灌着水,盯着场上的人影,眼睛一眨不眨:“我和他不会和好了。”
这语气,斩钉截铁。
——这是夏油杰自认为的。
家入硝子长长“哦——”了一声,话音回转蹦出一句:“我不信。”
夏油杰又恼的灌了一口水,没吭声。
家入硝子挽着学姐的胳膊望着靠着椅子孤零零站着的黑发少年:“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吵架的那天和你对我说‘五条悟也不该孤独’是同一天哦。”望着黑发丸子头默不作声的样子,她又说道,“姑且问一句,为什么?”
骄傲又傲娇的五条悟大少爷捱了几天受不了,不是没有别别扭扭的给过台阶。
说一个两个人都感兴趣的话题、看似自言自语的嘀咕一些咒力知识、像是被手机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站在教室外面……
但夏油杰从没有搭话,也没有像往常一样顺手牵住他。
汗水从额角、鬓边、下颌不断滚落,浸湿了雪白的发丝和衣领,五条悟湿红的耳尖微动。
“唔!”
一记刁钻的勾拳擦过他的脸颊,在他莹白的颧骨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红痕。
场边,夏油杰再一次拧开瓶盖,仰头灌水,喉结快速滚动。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却丝毫无法平息胸中那团翻搅的焦灼。
“夏油?”
没等到回答,女同期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机械地转头,回望向难得执着的女医生。
家入硝子铁了心今天定要问出个一二三所以然来,夹在两个空调之间的滋味她受够了!
更别提五条悟偶尔的发疯之举,也算是报了夏油杰外带的烟酒之恩。
“只是烦了而已,就像你说的,没有人会对sa……五条悟有过多的耐心。”
伏黑甚尔左手成爪,闪电般抓向六眼神子的面门。五条悟像是被逼狠了气急了,咬着腮帮子扬起拳头,狠狠砸入男人的掌心。
论单纯的力道,五条悟远不敌身经百战又身为天与咒缚的男人。
被攥住的手挣脱不得,他身体猛地一歪,瞬间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如同被折断的标杆,不受控制地被这股巨力狠狠扫飞出去!
方向,正是不远处靠着椅子的夏油杰!
风声在耳边呼啸,身体在空中失去控制地翻滚,视野天旋地转。就在这颠倒混乱的视野里,他清晰看到了那个身影。
几乎是出于一种刻入骨髓的倔强,五条悟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抗拒。他强行扭动腰腹,不顾身体在空中带来的剧烈撕扯感和手骨的剧痛,将所有的力量都用来强行扭转身体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