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方景升赶过来时,她咳得面色发红,身子歪倒在塌边,几个丫鬟轮流拿着痰盂在一旁守着。
  汤药灌了几碗,只是没有用。
  她怔怔盯着床边雪白的墙面,只觉一阵疼痛自胸腔传来,说不清是咳的还是旁的什么。
  转过头来,她盯着方景升看了许久,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她对他关心的话语充耳不闻,也不做回复,只是平静地问道:“方景升,你如实告诉我,我父母如今在何处?”
  方景升的手像被烫到一般,骤然从她肩上缩回来,她看到了,心中也是一紧。
  “你别多想,先好好养伤,你父母无事。”他语气轻缓,又伸手去扶她,被她缓缓躲开了。
  她早该料到的,不应该这时候才幡然悔悟。早知道眼前之人信不得,为何却故步自封,将自己彻底困死在方府?
  垂下眼眸,她忽然无声笑起来。
  方才在园子里逛,她分明听到有人议论,说她父母已被判了死罪,过几日便要问斩了。
  她虽如同遭遇了晴天霹雳,可到底还撑着回来,向方景升问个究竟。
  看他方才的反应,她已确信无疑了。
  “你早知道的,对不对?”她胸腔内似有波涛汹涌,再也撑不住那万千怒意,劈脸向他打了一耳光。
  随后,她身子一软,缓缓倒了下来。
  第32章 必有蹊跷
  薛宛麟来了一会儿, 见她还未醒,便默默等了一会儿。
  屋内安静如许,薛宛麟的目光掠过空空的墙壁,寻思着要准备些什么, 将这里装饰起来。不然若是哪一日朗大人来接她, 倒嫌弃薛家给的卧房环境差。
  他正想着, 却不料朗倾意在榻上忽然小声啜泣起来, 随后愈演愈烈, 爆发出一声悲鸣。
  他忙上前去, 见她蜷缩着身子, 额上满是冷汗, 紧皱着眉,眼睫毛拼命颤动着,脸上的湿意不知是汗水还是眼泪。
  他轻轻晃动她的肩膀, 无济于事, 便又加大了力气,才勉强将她从噩梦中唤醒。
  她茫然地睁开眼, 反应了许久, 方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只是梦中的情绪一时间难以收敛, 她眨了眨眼,仍有泪滴滚落出来, 一径滑到腮边。
  薛宛麟见她这样,一时间有些担心,但又不敢贸然替她擦泪,只轻声问道:“怎么了?”
  “可是做了什么噩梦?”
  朗倾意点点头,但又不愿将梦中之事讲出来, 只含糊带过,又抬起头来问:“大人,可有我父母那边的消息?”
  薛宛麟低了头,他确实有送信过去,却迟迟没有下文。
  “想是路途遥远,还未有书信来。”他低声劝慰道:“别担心。”
  “贾渠新寻了丫鬟来,你也不必再做伺候人的活了。”薛宛麟说道:“我去叫她进来?”
  朗倾意尚在沉思,只“嗯”了一声,薛宛麟便将丫鬟香禾喊了进来,伺候她洗漱。
  香禾面相单纯,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看上去也未曾伺候过人,只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对着朗倾意看,见她抬了头,忙不迭地低头,口称“夫人”。
  “……”朗倾意无奈道:“不必叫我夫人。”可她也不知道让别人称呼自己什么,只好揭过去不提。
  无论如何,这一世一定不能出现上一世那样的事,她在心中暗自发誓,哪怕豁出去性命,也要护得住父母兄长。
  沉思间,香禾已经送上了洗漱之物来,朗倾意收拾之后,却见薛宛麟还在外头站着。
  “今日天色倒好,城郊云莲湖中心的滴水亭人少清净,我带你去瞧瞧?”薛宛麟见她出来了,轻言细语问道。
  薛宛麟一心带她去散心,却不知道她心中愁绪,只见她犹豫了半晌,轻声答复道:“大人今日为何不去早朝?”
  薛宛麟如实回答道:“今日皇帝身体不适,便不上早朝了。”
  “若你不想出去,我便在这里陪着你。”
  且说刘隆旺在霍怜香的寝殿一觉睡起,发觉早已过了早朝的时辰,便自嘲地笑了笑,才要起身,便看到霍怜香早已梳洗完毕,穿着一水的豆绿色纱裙,月牙白披肩,耳边金莲花坠子晃动着,她坐在塌边看着他。
  见他笑,她也笑,过了一会子才咬牙抱怨道:“皇上又不去上朝,过后儿皇后娘娘又有话说了。”
  “她说什么?”刘隆旺一边张开双臂任由温儿替他穿衣,一边问。
  “皇后娘娘会说什么,皇上不知道?”她全然不信,却不由得带了点哀怨:“无非是说臣妾妖媚惑主,勾引的皇帝不去上朝罢了。”
  刘隆旺禁不住又笑了,他还年轻,贪恋于温柔乡本就是常事,并不忌讳,只反问道:“皇后说的有错?”
  霍怜香气得扭过头去不理他,刘隆旺也笑着,待温儿上过洗漱之物来,他缓缓洗了,回头一瞧,见她还是背对着他,托着腮看着别处。
  刘隆旺显然心情极好,他极有耐心地走过来扳她的肩膀,被她站起身来躲开了。
  “横竖都是臣妾的不是,皇上您没有半分不是。”她口中嘟囔着:“惹不起倒躲得起,这几日臣妾可半点都不敢沾惹皇上了。”
  “那不行。”刘隆旺扯住她的右手,放在唇边深吻了一口:“爱妃昨夜才答应了朕,今夜要月下舞剑。”
  “欺君之罪,爱妃可担得起?”他继续问。
  霍怜香只是冷哼一声:“臣妾横竖都是有罪的,不是欺君之罪,就是妖妃之罪,躲不过去。”
  说着,又轻轻在刘隆旺肩头点了点:“皇上还不快去勤政殿,多待一会子,臣妾罪名就大几分。”
  刘隆旺笑着离去后,霍怜香站在门口略等了一会儿,见他的身影出了乾祥宫,才叫温儿将殿门关起来。
  她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面容,对着温儿和霜剑问道:“怎么会还是没消息?”
  霜剑答道:“老爷亲自着人悄悄去查了,确实没有半点消息。”
  “锦衣卫那边呢?”她问。
  “锦衣卫……”霜剑为难道:“人人躲着都来不及,谁敢问呢。”
  “她竟没有回苏府?”霍怜香摇头不信:“一定是在什么人那里绊住了。”
  她看了温儿一眼,温儿亦是看着她,两人对视一眼,温儿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神情,随即又低了头。
  “按理说不应该。”她细细思忖道:“那方景升任指挥使之前,只是皇上身边一个跟着的心腹而已,与她并无半分交集。”
  温儿抬起头来,细声说道:“可奴婢那日确实瞧见方大人神色有些不对。”
  那便奇怪了,难道是那日方景升入宫见到朗倾意,便对她一见倾心?不对,她明明听到方景升的名字时,便惊慌失措间打翻了茶盏。
  这其中必有蹊跷。
  “叫你送到朗大人那儿的信,你安排了没有?”她问霜剑。
  “娘娘,奴婢半月前便已经安排了。”霜剑答道:“只是毫无动静罢了。”
  霍怜香苦等了月余,心中自是焦急,又担心贸然向皇帝求助会坏了事,只好暗自动用自己的力量去查。
  她就不信,一个大活人会无端消失?
  想了许久,她心下一沉,不由自主地拍了下自己的腿,茫然说道:“完了。”
  “娘娘怎么了?”温儿正在替她捶腿,不免抬起头来问。
  “莫不是被那刘瑜韫的养子捉了去?”霍怜香想要站起来,却头一次觉得双腿沉重不已,头也晕晕的。
  因皇帝与自己的叔叔不睦,她也有样学样,不称呼皇叔,只直呼他的名讳。
  那摄政王养子刘凤楠最是好色,全城上下谁人不知。
  “应当不会。”温儿甚少见她神色这样难看,忙下意识劝道:“那刘凤楠听闻已经定了亲事了,断乎不会再做什么不三不四的事了。”
  “定了亲了?”霍怜香倒是一阵茫然:“谁家的小姐那样命苦?”
  “娘娘,是颜家小姐颜若月。”温儿手上的力道松了些:“倒也在意料之中,颜家小姐的母家本就与摄政王有亲戚关系。”
  霍怜香叹了口气,以细长的手盖住面颊,过了半晌才轻声说道:“午后叫刘太医来瞧瞧,今日本宫身子有些不适。”
  温儿忙劝道:“娘娘就是这几日太过焦心了,奴婢和霜剑姐姐定然会尽力再找,娘娘只管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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