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在他启程前去抓捕摄政王那日,她月信来了,心中好歹算是松了口气。
  许是因着她去宫里那次引得他心有芥蒂,这几日他不在府上,也不叫她出门,她无奈,只好多去老太太处拜访了几次。
  老太太年老体弱,前些时日又因摄政王叛乱,被方景升手下人暗中转移到别处去了。
  这一来回折腾,又着了风寒,便卧床休息至今。
  朗倾意悉心照料了一日,奈何小夏小秋两人像防贼一样盯着,每日待她从老太太院内出来,便携着她的手带她回去。
  老太太只叫她回去,不必做这些伺候人的事,但她缄默不言。
  不是为了刻意讨好,而是针对两世之中对她的帮助做出回报。老太太似乎也懂得,这天深夜,朗倾意看着老太太喝完汤药,便预备着离去,才告辞,便被老太太拉住了袖子。
  “倾意,别急着走,再同我讲几句话儿。”
  朗倾意只好又坐下,听着老太太絮絮叨叨说了几句,她有些困意袭来,听得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岂料老太太这一句话瞬间将她的困意驱赶到无影无踪:“你心里有什么怨恨,都可以对我这个老太婆使出来,但好歹……还请饶过我孙儿一命。”
  “老太太,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朗倾意心中打鼓,慌乱地站起身来:“倾意心中哪有什么怨恨?”
  见她不肯承认,老太太也只是淡然一笑:“你只记着我说的话便成。”
  又道:“天色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第103章 今宵佳酿
  怀着满腔的狐疑和不安, 朗倾意睡得并不沉稳。
  第二日晨起,府上四处忙碌不已,原来是年节将近,四处都在张罗着张灯结彩, 小夏小秋自买办处领了一些红纸灯笼和彩带来, 兴高采烈, 问朗倾意要放在何处。
  既是他的屋子, 朗倾意想着断无她做主的道理, 便淡淡地说道:“且放在那里, 待大人回来了再说吧。”
  “夫人。”小秋似乎有些事拿不定主意, 迟疑半晌还是请示道:“近日有几封书信送到了府上, 都是一些寻常的拜帖,并无什么大事,大人不在, 夫人要不要瞧瞧?”
  朗倾意本想拒绝, 又猛然间想到,寻常的书信想必不会送到她这里来, 小秋既然送来了, 没准就是方景升的意思。
  她叫小秋将信放下,挨个看了看封皮。
  大部分是外头做官的寄来的拜帖, 想必都是些阿谀奉承之辈,朗倾意看过了, 不甚在意。最后一封信却是颜若月寄来的。
  她忙忙地拆了看,信中只说了年后结亲的日子,颜家朗家如今接洽顺利,一切都定好了。
  信纸第二页,颜若月嗔怪她不来找自己玩。
  朗倾意才燃起的希望之火又缓缓灭了去——她只是被困在这方府, 如何能随心所欲地出去见她?
  又看到后头,颜若月像是随笔一提,说皇帝提拔了一名宫廷侍卫,专管宫中事务,想必是看方大人过于繁忙,分些重担,方能更好地处理往后的婚事。
  末尾又写着,她作为朗倾意未来的嫂子,朗倾意再嫁之时,婚服要由她亲手制作,因此她心中焦急,催问一个大婚日期,好提前做准备。
  朗倾意看完,心中跳个不住,她莫名觉得整个信件都只是铺垫,颜若月的真实目的,怕是就要告诉她,当今圣上在削弱方景升的权力。
  她整日闭门不出,并不知道外头究竟是何等光景,可这个消息一来,又叫她莫名多了几分希望。
  方景升如今敢这样对她,无非就是身后有皇帝撑腰,若是皇帝对他不再信任,那他的权势也就不复存在了。
  可惜不知如何才能知道更确切的消息,朗倾意压住面上情绪,转而对着小秋笑道:“颜家小姐还真是操心。”
  小秋好奇地走上前来问何事,朗倾意笑道:“说是作为未来的长嫂,还要替我缝制嫁衣呢。”
  小秋听了也是眉眼俱笑,嘟囔道:“也不知圣上怎么想的,到现在也未曾亲自下旨来。”
  朗倾意做出不解的样子来:“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大人既无父无母,为何婚事还要圣上亲自下旨?”
  小秋神情黯淡了一瞬,叹道:“正是因为无父无母,所以才要万事仰仗皇上。”
  她见四下没人,又凑上前来低声说道:“皇上早些年还小的时候,也是危机四伏,若不是大人视他如亲兄长一样舍命相护,只怕……”
  “奴婢听人说起过,从那时候起,皇上同大人说好了的,日后大人娶妻,一定要这世上最好的女子,还要皇帝亲自下旨,方才显得隆重。”
  “是了。”朗倾意勉强笑道:“想来皇上怕是觉得我配不上这个名头,这才犹豫至今罢了。”
  小秋一听便慌了神,忙解释道:“夫人休要听奴婢胡说,奴婢也是从外头市井听来的,做不得真,夫人年轻貌美,家世又好,哪里配不上了?”
  朗倾意面色晦暗,沉默了半晌,无视小秋的苦苦劝导,方才站起身来说道:“想必老太太也起来了,我去瞧瞧她老人家。”
  言毕,也不叫小秋跟着,自己一溜烟地去了,在那头用过了午膳,午后方回。
  且说方景升这厢到了江城,与围困摄政王的禁军统领肖岭见了一面,得知他那边布防严密,绝无错漏,摄政王更是插翅难逃,不由得放下心来。
  “既如此,为何不一早强攻,将他捉拿归案?”方景升饮了口茶,随意问道:“这么多禁军驻扎在此处,时日久了又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方大人,这也是皇上吩咐的。”肖岭颇有些无奈:“再怎么有仇,也是亲叔叔,皇帝不想做得那样难看,想叫摄政王主动投降,这不是把您请出来了吗?”
  方景升将预备好的亲笔书信递出去给肖岭,详细吩咐他如何做。
  当晚,那封信便通过信使交到了摄政王手上。
  孤山虽险,摄政王刘瑜韫坐在山中一处洞穴深处,四周都是临时搭建的桌椅布置,洞穴壁上插着数只火把。
  借着火光将信看完,摄政王抚了苍白的胡须,微微笑道:“好。”
  随即又吩咐下去:“明日一早,你们弃了兵器,随我下山去。”
  旁边响起零星的几声应答,有一心腹摸上前来,低声问道:“王爷,咱们何苦呢?”
  “吾儿已在他手中,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刘瑜韫摇头叹息:“若是早日归顺,吾儿尚有一丝生机。”
  “若是再冥顽不灵,我们爷俩都得死在皇帝手里。”他苍凉的神色中露出一丝不甘来:“怪就怪我早年太优柔寡断,没有在先帝那时候就起兵造反。”
  可惜时间无法倒流,他自己清楚这一点,也就停止了感时伤怀,垂着头,面上露出一丝阴狠来。
  “若是有不愿走的,便在这深山里藏了,注意不要被搜到了,捱得过两个月,想必也就无事了。”
  这边的事情进展顺利,摄政王也如期拿到了刘凤楠已到北地境内的证据,便带着部众下山来,降了。
  一时间朝野震动,方景升风光大盛。他亲自带着人马将摄政王押解回宫,交由皇帝处理。
  随即,他未曾领功,却有些心不在焉。刘隆旺满心以为他会再次请求赐婚,但并没有。
  刘隆旺满心里想着朗家和薛家接连告状,加上朗倾意本人也是一肚子苦水,他心里知道这件事是方景升做错了,可为了不打击他的锐气,也希望其他几家不心生怨恨,他只不下最终的那道圣旨。
  “爱卿还有何事?”他笑着向前一步问道。
  “无事。”方景升回过身来,勉强笑道:“只是近日有些累了,想叫皇上恩准微臣休沐几日。”
  “摄政王之事,后面还要你多多操心。”刘隆旺本想拒绝他的休沐,看他面色属实有些难看,便又说道:“那便休息三日。”
  方景升点点头,又忍不住说道:“朝中之事,微臣已牵涉过多,此次摄政王一案,有刑部和大理寺坐镇,想必不会有什么差池,皇上尽管放心才是。”
  没多说几句,方景升便说身子不好,疾步行至宫门外,拉了马匹,飞奔回方府。
  耳边心里,回荡的都是近几日回程途中的一些故事。
  自江城到皇城,旱路水路并行。因着摄政王是关键人物,于路布防甚密,禁军守卫颇多,因此行进起来也并非那样快。
  在路上耽搁了几日,许是水土不服,又可能是心病缭绕,方景升近几日一直在做些噩梦。
  还是之前的内容,只不过多了几分刺心,循环的都是她口吐鲜血死在他怀中,他绝望之下纵火自焚的场面。
  每夜都在冷汗淋漓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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